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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朱子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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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门人八杂训诸门人者为此卷。

《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朱子十七

因说林择之,曰:"此人晓事,非其他学者之比。"徐又曰:"到他己分,事事却暗。"〔文蔚〕

先生问尧卿:"近看道理,所得如何?"曰:"日用间有些著落,不似从前走作。"曰:"此语亦是鹘突,须是端的见得是如何。譬如饮食须见那个是好吃,那个滋味是如何,不成说道都好吃。"〔淳〕

问尧卿:"今日看甚书?"曰:"只与安卿较量下学处。"曰:"不须比安卿。公年高,且据见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后生有精力,日子长,侭可阔著步去。"〔淳〕

李丈问:"前承教,只据见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间已见有些落著,事来也应得去,不似从前走作。"曰:"日用间固是如此,也须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问:"工夫到此,自是不能间断得?"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这个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读书,濂溪曰:'公老无及矣,只待某说与公,二年方觉悟。'他既读不得书,濂溪说与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觉悟?二年中说多少事,想见事事说与他。不解今日一说,明日便悟,顿成个别一等人,无此理也。公虽年高,更著涵养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间含许多生意,亦须是培壅浇灌,方得成。不成说道有那种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若只见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则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会长进。正如菜子无粪去培壅,无水去浇灌也。须是更将语孟中庸大学中道理来涵养。"〔淳〕义刚同。

尧卿问:"事来断制淳录作"置"。不下,当何以处之?"曰:"便断制不得,也著断制,不成掉了。"又问:"莫须且随力量做去?"曰:"也只得随力量做去。"又问:"事有至理,理有至当十分处。今已看得七八分,待穷来穷去,熟后自解到那分数足处。"曰:"虽未能从容,只是熟后便自会,只是熟,只是熟。"〔义刚〕(淳录略。)

傅诚至叔请教。曰:"圣贤教人甚分晓,但人不将来做切己看,故觉得读所做时文之书与这个异。要之,只是这个书。今人但见口头道得,笔下去得,纸上写得,以为如此便了。殊不知圣贤教人初不如是,而今所读亦自与自家不相干涉也。"〔道夫〕

与杨通老说:"学问最怕悠悠。读书不在贪多,未能读从后面去,且温习前面已晓底。一番看,一番别。"〔贺孙〕

通老问:"孟子说'浩然之气',如何是浩然之气?"先生不答。久之,曰:"公若留此数日,只消把孟子白去熟读。他逐句自解一句,自家只排句读将去,自见得分明,却好来商量。若蓦地问后,待与说将去,也徒然。康节学於穆伯长,每有扣请,必曰:'愿开其端,勿尽其意。'他要待自思量得。大凡事理,若是自去寻讨得出来,直是别。"〔贺孙〕

语通老:"早来说无事时此理存,有事时此理亡。无他,只是把事做等闲。须是於事上穷理,方可。理於事本无异,今见事来,别把做一般看,自然错了。"〔可学〕

周公谨问:"学者理会文字,又却昏了。若不去看,恐又无路可入。"曰:"便是难。且去看圣贤气象,识他一个规模。若欲尽穷天下之理,亦甚难,且随自家规模大小做去。若是迫切求益,亦害事,岂不是私意!"〔泳〕

李公谨问:"读书且看大意,有少窒碍处,且放过,后来旋理会,如何?"曰:"公合下便立这规模,便不济事了。才恁地立规模,只是要苟简。小处晓不得,也终不见大处。若说窒碍,到临时十分不得已,只得且放下。如何先如此立心!"〔贺孙〕

语敬子曰:"读书须是心虚一而静,方看得道理出。而今自家心只是管外事,硬定要如此,要别人也如此做,所以来这里看许多时文字,都不济事,不曾见有长进。是自家心只在门外走,与人相抵拒在这里,不曾入得门中,不知屋里是甚模样。这道理本自然,不消如此。如公所言,说得都是,只是不曾自理会得公身上事,所以全然无益。只是硬樁定方法抵拒将去,全无自然意思,都无那活底水,只是聚得许多死水。"李曰:"也须是积将去。"曰:"也只积得那死水,那源头活水不生了。公只是每日硬用力推这车子,只见费力。若是有活水来,那车子自转,不用费力。"李曰:"恐才如此说,不善听者放宽,便不济事。"曰:"不曾教你放宽。所以学问难,才说得宽,便不著紧;才太紧,又不济事。宽固是便狼狈,然紧底下梢头也不济事。"〔僩〕

敬子问:"人患多惧,虽明知其不当惧,然不能克。莫若且强制此心使不动否?"曰:"只管强制,也无了期。只是理明了,自是不惧,不须强制。"〔僩〕

胡叔器问:"每常多有恐惧,何由可免?"曰:"须是自下工夫,看此事是当恐惧不当恐惧。遗书云:'治怒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若於道理见得了,何惧之有!"〔义刚〕

问叔器:"看文字如何?"曰:"两日方在思量颜子乐处。"先生疾言曰:"不用思量!他只道'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后,见得那天理分明,日用间义理纯熟后,不被那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而今只去博文约礼,便自见得。今却索之於杳冥无朕之际,去何处讨这乐处?将次思量得成病。而今一部论语,说得恁地分明,自不用思量,只要著实去用工。前日所说人心、道心,便只是这两事。只去临时思量那个是人心,那个是道心。便颜子也只是使人心听命於道心,不被人心胜了道心。今便须是常常拣择教精,使道心常常在里面如个主人,人心只如客样。常常如此无间断,便能'允执厥中'。"〔义刚〕

胡问静坐用工之法。曰:"静坐只是恁静坐,不要闲勾当,不要闲思量,也无法。"问:"静坐时思一事,则心倚靠在事上;不思量,则心无所倚靠;如何?"曰:"不须得倚靠。若然,又是道家数出入息,目视鼻端白一般。他亦是心无所寄寓,故要如此倚靠。若不能断得思量,又不如且恁地,也无害。"〔淳〕义刚录同。又曰:"静坐息闲杂思量,则养得来便条畅。"

胡叔器患精神短。曰:"若精神少,也只是做去。不成道我精神少,便不做。公只是思索义理不精,平日读书只泛泛地过,不曾贴里细密思量。公与安卿之病正相反。安卿思得义理甚精,只是要将那粗底物事都掉了。公又不去义理上思量,事物来,皆柰何不得。只是不曾向里去理会。如入市见铺席上都是好物事,只是自家没钱买得;如书册上都是好说话,只是自家无柰他何。如黄兄前日说忠恕。忠恕只是体用,只是一个物事,犹形影,要除一个除不得。若未晓,且看过去,那时复把来玩味,少间自见得。"叔器曰:"安之在远方。望先生指一路脉,去归自寻。"曰:"见行底便是路,那里有别底路来?道理星散在事物上,却无总在一处底。而今只得且将论孟中庸大学熟看。如论语上看不出,少间就孟子上看得出。孟子上底,只是论语上底,不可道孟子胜论语。只是自家已前看不到,而今方见得到。"又问:"'优游涵泳,勇猛精进'字如何?"曰:"也不须恁地立定牌榜,淳录作"做题目"。也不须恁地起草,只做将去。"又问:"应事当何如?"曰:"士人在家有甚大事?只是著衣吃饭,理会眼前事而已。其他天下事,圣贤都说十分尽了。今无他法,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自家只就他说话上寄搭些工夫,便都是我底。某旧时看文字甚费力。如论孟,诸家解有一箱,每看一段,必检许多,各就诸说上推寻意脉,各见得落著,然后断其是非。是底都抄出,一两字好亦抄出。虽未如今集注简尽,然大纲已定。今集注只是就那上删来,但人不著心,守见成说,只草草看了。今试将精义来参看一两段,所以去取底是如何,便自见得。大抵事要思量,学要讲。如古人一件事,有四五人共做。自家须看那人做得是,那人做得不是。又如眼前一件事,有四五人共议,甲要如此,乙要如彼。自家须见那人说得是,那人说得不是。便待思量得不是,此心曾经思量一过,有时那不是底发我这是底。如十个物事,团九个不著,那一个便著,则九个不著底,也不是枉思量。又如讲义理有未通处,与朋友共讲。十人十样说,自家平心看那个不是。或他说是底,却发得自家不是底;或十人都说不是,有时因此发得自家是底。所以適来说,有时是这处理会得,有时是那处理会得,少间便都理会得。只是自家见识到,别无法。学者须是撒开心胸,事事逐件都与理会过。未理会得底,且放下,待无事时复将来理会,少间甚事理会不得!"〔义刚〕

林恭甫问:"论语记门人问答之辞,而尧曰一篇乃记尧舜汤武许多事,何也?"曰:"不消恁地理会文字,只消理会那道理。譬如吃饭,碗中盛得饭,自家只去吃,看那滋味如何,莫要问他从那处来。尧曰一篇,某也尝见人说来,是夫子尝诵述前圣之言,弟子类记於此。先儒亦只是如此说。然道理紧要却不在这里,这只是外面一重,读书须去里面理会。譬如看屋,须看那房屋间架,莫要只去看那外面墙壁粉饰。如吃荔枝,须吃那肉,不吃那皮。公而今却是剥了那肉,却吃那皮核!读书须是以自家之心体验圣人之心。少间体验得熟,自家之心便是圣人之心。某自二十时看道理,便要看那里面。尝看上蔡论语,其初将红笔抹出,后又用青笔抹出,又用黄笔抹出,三四番后,又用墨笔抹出,是要寻那精底。看道理,须是渐渐向里寻到那精英处,方是。如射箭:其初方上垛,后来又要中帖;少间又要中第一晕,又要中第二晕,后又要到红心。公而今只在垛之左右,或上或下,却不要中的,恁地不济事。须是子细看,看得这一般熟后,事事书都好看。便是七言杂字,也有道理。未看得时,正要去紧要处钻;少间透彻,则无书不可读。而今人不去理会底,固是不足说;去理会底,又不知寻紧要处,也都讨头不著。"〔义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