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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五 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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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列附。)

《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五 老氏

◎老子

康节尝言"老氏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自有老子之体用,孟子自有孟子之体用。"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老子之体用也;存心养性,充广其四端,此孟子之体用也。〔广〕

老子之术,谦冲俭啬,全不肯役精神。〔闳祖〕

老子之术,须自家占得十分稳便,方肯做;才有一毫於己不便,便不肯做。〔闳祖〕

老子之学,大抵以虚静无为、冲退自守为事。故其为说,常以懦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其为治,虽曰"我无为而民自化",然不化者则亦不之问也。其为道每每如此,非特"载营魄"一章之指为然也。若曰"旁月日,扶宇宙,挥斥八极,神气不变"者,是乃庄生之荒唐;其曰"光明寂照,无所不通,不动道场,遍周沙界"者,则又瞿昙之幻语,老子则初曷尝有是哉!今世人论老子者,必欲合二家之似而一之,以为神常载魄而无所不之,则是庄释之所谈,而非老子之意矣。〔僩〕

伯丰问:"程子曰'老子之言窃弄阖辟'者,何也?"曰:"如'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之类,是它亦窥得些道理,将来窃弄。如所谓'代大臣斫则伤手'者,谓如人之恶者,不必自去治它,自有别人与它理会。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螢,中"虫改田"〉曰:"此正推恶离己。"曰:"固是。如子房为韩报秦,撺掇高祖入关,又项羽杀韩王成,又使高祖平项羽,两次报仇皆不自做。后来定太子事,它亦自处闲地,又只教四老人出来定之。"〔〈螢,中"虫改田"〉〕

老子不犯手,张子房其学也。陶渊明亦只是老庄。

问:"杨氏爱身,其学亦浅近,而举世宗尚之,何也?"曰:"其学也不浅近,自有好处,便是老子之学。今观老子书,自有许多说话,人如何不爱!其学也要出来治天下,清虚无为,所谓'因者君之纲',事事只是因而为之。如汉文帝曹参,便是用老氏之效,然又只用得老子皮肤,凡事只是包容因循将去。老氏之学最忍,它闲时似个虚无卑弱底人,莫教紧要处发出来,更教你枝梧不住,如张子房是也。子房皆老氏之学。如峣关之战,与秦将连和了,忽乘其懈击之;鸿沟之约,与项羽讲和了,忽回军杀之,这个便是他柔弱之发处。可畏!可畏!它计策不须多,只消两三次如此,高祖之业成矣。"〔僩〕

问:"杨朱似老子,顷见先生如此说。看来杨朱较放退,老子反要以此治国,以此取天下。"曰:"大概气象相似。如云'致虚极,守静笃'之类,老子初间亦只是要放退,未要放出那无状来。及至反一反,方说'以无事取天下',如云'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之类。"〔僩〕

杨朱之学出於老子,盖是杨朱曾就老子学来,故庄列之书皆说杨朱。孟子辟杨朱,便是辟庄老了。释氏有一种低底,如梁武帝是得其低底。彼初入中国,也未在。后来到中国,却窃取老庄之徒许多说话,见得侭斑。新唐书李蔚赞说得好。〔南升〕

人皆言孟子不排老子,老子便是杨氏。

问:"老子与乡原如何?"曰:"老子是出人理之外,不好声,不好色,又不做官,然害伦理。乡原犹在人伦中,只是个无见识底好人。"〔淳〕义刚一条见论语类。

老子中有仙意。

◎列子

列子平淡疏旷。〔方子〕

◎庄子

"庄周曾做秀才,书都读来,所以他说话都说得也是。但不合没拘检,便凡百了。"或问:"康节近似庄周?"曰:"康节较稳。"〔焘〕

庄子比邵子见较高,气较豪。他是事事识得,又却蹴踏了,以为不足为。邵子却有规矩。〔方子〕

李梦先问:"庄子孟子同时,何不一相遇?又不闻相道及,林作:"其书亦不相及。"如何?"曰:"庄子当时也无人宗之,他只在僻处自说,然亦止是杨朱之学。但杨氏说得大了,故孟子力排之。"〔义刚〕夔孙同。

问:"孟子与庄子同时否?"曰:"庄子后得几年,然亦不争多。"或云:"庄子都不说著孟子一句。"曰:"孟子平生足迹只齐鲁滕宋大梁之间,不曾过大梁之南。庄子自是楚人,想见声闻不相接。大抵楚地便多有此样差异底人物学问,所以孟子说陈良云云。"曰:"如今看许行之说如此鄙陋,当时亦有数十百人从他,是如何?"曰:"不特此也,如庄子书中说惠施邓析之徒,与夫'坚白异同'之论,历举其说。是甚么学问?然亦自名家。"或云:"他恐是借此以显理?"曰:"便是禅家要如此。凡事须要倒说,如所谓'不管夜行,投明要到';如'人上树,口衔树枝,手足悬空,却要答话',皆是此意。"广云:"通鉴中载孔子顺与公孙龙辩说数话,似好。"曰:"此出在孔丛子,其他说话又不如此。此书必是后汉时人撰者。若是古书,前汉时又都不见说是如何。其中所载孔安国书之类,其气象萎薾,都不似西京时文章。"〔广〕

老庄

老子犹要做事在。庄子都不要做了,又却说道他会做,只是不肯做。〔广〕

"庄周是个大秀才,他都理会得,只是不把做事。观其第四篇人间世及渔父篇以后,多是说孔子与诸人语,只是不肯学孔子,所谓'知者过之'者也。如说'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等语,后来人如何下得!它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将去,字字有著落。"公晦曰:"庄子较之老子,较平帖些。"曰:"老子极劳攘,庄子得些,只也乖。庄子跌荡。老子收敛,齐脚敛手;庄子却将许多道理掀翻说,不拘绳墨。方子录云:"庄子是一个大秀才,他事事识得。如天下篇后面乃是说孔子,似用快刀利斧斫将去,更无些碍,且无一句不著落。如说'易以道阴阳'等语,大段说得好,然却不肯如此做去。老子犹是欲敛手齐脚去做,他却将他窠窟一齐踢翻了!"庄子去孟子不远,其说不及孟子者,亦是不相闻。今亳州明道宫乃老子所生之地。庄子生於蒙,在淮西间。孟子只往来齐宋邹鲁,以至於梁而止,不至於南。然当时南方多是异端,如孟子所谓'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於中国';又如说'南蛮窸舌之人,非先王之道',是当时南方多异端。"或问:'许行恁地低,也有人从之。"曰:"非独是许行,如公孙龙'坚白同异'之说,是甚模样?也使得人终日只弄这个。"汉卿问:"孔子顺许多话却好。"曰:"出於孔丛子,不知是否?只孔丛子说话,多类东汉人文,其气软弱,又全不似西汉人文。兼西汉初若有此等话,何故不略见於贾谊董仲舒所述?恰限到东汉方突出来?皆不可晓。"〔贺孙〕前广录一条,疑闻同。

问:"老子与庄子似是两般说话。"曰:"庄子於篇末自说破矣。"问:"先儒论老子,多为之出脱,云老子乃矫时之说。以某观之,不是矫时,只是不见实理,故不知礼乐刑政之所出,而欲去之。"曰:"渠若识得'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自不应如此。它本不知下一节,欲占一简径言之;然上节无实见,故亦不脱洒。今读老子者亦多错。如道德经云'名非常名',则下文有名、无名,皆是一义,今读者皆将'有、无'作句。又如'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只是说'无欲、有欲',今读者乃以'无、有'为句,皆非老子之意。"〔可学〕

庄子老子不是矫时。夷惠矫时,亦未是。〔可学〕

◎庄列

孟子庄子文章皆好。列子在前,便有迂僻处。左氏亦然,皆好高而少事实。〔人杰〕

因言,列子语,佛氏多用之。庄子全写列子,又变得峻奇。列子语温纯,柳子厚尝称之。佛家於心地上煞下工夫。〔贺孙〕

列庄本杨朱之学,故其书多引其语。庄子说:"子之於亲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则曰:"义也,无所逃於天地之间。"是他看得那君臣之义,却似是逃不得,不奈何,须著臣服他。更无一个自然相胥为一体处,可怪!故孟子以为无君,此类是也。〔大雅〕

◎老庄列子

庄子是个转调底。老子列子又细似庄子。

"雷击所在,只一气滚来,间有见而不为害,只缘气未掤裂,有所击者皆是已发。"蔡季通云:"人於雷所击处,收得雷斧之属,是一气击后方始结成,不是将这个来打物。见人拾得石斧如今斧之状,似细黄石。"因说道士行五雷法。先生曰:"今极卑陋是道士,许多说话全乱道。"蔡云:"禅家又胜似他。"曰:"禅家已是九分乱道了,他又把佛家言语参杂在里面。如佛经本自远方外国来,故语音差异,有许多差异字,人都理会不得;他便撰许多符咒,千般万样,教人理会不得,极是陋。"蔡云:"道士有个庄老在上,却不去理会。"曰:"如今秀才读多少书,理会自家道理不出,他又那得心情去理会庄老!"蔡云:"无人理会得老子通透,大段鼓动得人,恐非佛教之比。"曰:"公道如何?"蔡云:"缘他带治国、平天下道理在。"曰:"做得出,也只是个曹参。"蔡云:"曹参未能尽其术。"曰:"也只是恁地,只是藏缩无形影。"因问蔡曰:"公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是如何说?"蔡云:"只是无名是天地之始,有名便是有形气了。向见先生说庚桑子一篇都是禅,今看来果是。"曰:""若其它篇,亦自有禅话,但此篇首尾都是这话。"又问蔡曰:"庄子'虚无因应',如何点?"曰:"只是恁地点。""多有人将'虚无'自做一句,非是。他后面又自解如何是无,如何是因。"又云:"庄子文章只信口流出,煞高。"蔡云:"列子亦好。"曰:"列子固好,但说得困弱,不如庄子。"问:"老子如何?"曰:"老子又较深厚。"蔡云:"看庄周传说,似乎庄子师於列子。云先有作者如此,恐是指列子。"曰:"这自说道理,未必是师列子。"蔡问:"'皆原於道德之意',是谁道德?"曰:"这道德只自是他道德。"蔡云:"人多作吾圣人道德。太史公智识卑下,便把这处作非细看,便把作大学中庸看了。"曰:"大学中庸且过一边,公恁地说了,主张史记人道如何?大凡看文字只看自家心下,先自偏曲了,看人说甚么事,都只入这意来。如大路看不见,只行下偏蹊曲径去。如分明大字不看,却只看从罅缝四旁处去。如字写在上面不看。却就字背后面看。如人眼自花了,看见眼前物事都差了,便说道只恁地。"蔡云:"不平心看文字,将使天地都易位了。"曰:"道理只是这一个道理,但看之者情伪变态,言语文章自有千般万样。合说东,却说西;合说这里,自说那里;都是将自家偏曲底心求古人意。"又云:"如太史公说话,也怕古人有这般人,只自家心下不当如此。将临川何言江默之事观之,说道公羊穀梁是姓姜人一手做,也有这般事。尚书序不似孔安国作,其文软弱,不似西汉人文,西汉文粗豪;也不似东汉人文,东汉人文有骨肋;也不似东晋人文,东晋如孔坦疏也自得。他文是大段弱,读来却宛顺,是做孔丛子底人一手做。看孔丛子撰许多说话,极是陋。只看他撰造说陈涉,那得许多说话正史都无之?他却说道自好,陈涉不能从之。看他文卑弱,说到后面,都无合杀。"蔡云:"恐是孔家子孙。"曰:"也不见得。"蔡说:"春秋吕氏解煞好。"曰:"那个说不好?如一句经在这里,说做褒也得,也有许多说话;做贬也得,也有许多说话,都自说得似。"又云:"如史记秦纪分明是国史,中间侭谨严。若如今人把来生意说,也都由他说,春秋只是旧史录在这里。"蔡云:"如先生做通鉴钢目,是有意?是无意?须是有去取。如春秋,圣人岂无意?"曰:"圣人虽有意,今亦不可知,却妄为之说,不得。"蔡云:"左氏怕是左史倚相之后,盖左传中楚事甚详。"曰:"以三传较之,在左氏得七八分。"蔡云:"道理则穀梁及七八分。或云,三传中间有许多騃处,都是其学者后来添入。"〔贺孙〕

儒教自开辟以来,二帝三王述天理,顺人心,治世教民,厚典庸礼之道;后世圣贤遂著书立言,以示后世。及世之衰乱,方外之士厌一世之纷拏,畏一身之祸害,躭空寂以求全身於乱世而已。及老子倡其端,而列御寇庄周杨朱之徒和之。孟子尝辟之以为无父无君,比之禽兽。然其言易入,其教易行。当汉之初,时君世主皆信其说,而民亦化之。虽以萧何曹参汲黯太史谈辈亦皆主之,以为真足以先於六经,治世者不可以莫之尚也。及后汉以来,米贼张陵、海岛寇谦之之徒,遂为盗贼。曹操以兵取阳平,陵之孙鲁即纳降款,可见其虚缪不足稽矣。〔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