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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散文:别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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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来的体会勇气最为难得,又最易于失去。

优秀散文:别处窗外

我日常居处的地方,四面的墙壁大略健全,只是没有窗子。但有两面墙不甚牢靠。倒不全是基于这一点就整日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而是我经常奢望一种心气平和,淡定从容的态度,我想落拓之于落魄,虽一字之差,境界倍蓰,杳不可以道里计。我常想把那个怕字修饰一番,收摄魂魄,比如让它看上去更像敬的样子。 不消说,努力皆归于失败。

我暗夜里会自顾自的叹息,于是设计改变一下环境。

我找来一段木方加上一支粗大一点的墨水笔,到对面的墙上安一个窗子。对了,是画上去的。它意外的丑陋碍眼,于是索性把它进行到底,画上远山,小河,不敢太拥挤,窗框以内随便一个地儿,又加了一棵树。何必解释这样的疯癫行径,我晓得对付一种颓废的生活,很消磨勇气,我试图在遍寻不见,百思不得之时,能将目光引向别处。

美好通常是,在足够远离的地方,自以为看得清楚。

读书开始是在自家村子的小学校,那个时候整日里兴致很高很少烦恼。两年之中,没少惹是生非。一次祸事比较大,是拿砖头打破了两个高年级孩子的头,怕又被老师捉去教导处,更怕被父母知道。慌的不行,飞也似的跑到同桌家的谷仓里躲藏。苦难从上午开始,那样憋闷且又忧心忡忡,好像世界被攫走剩下的只有这个暗无天日的谷仓。中午同桌送来吃的,宽慰许多。就央求她说,这里一点光亮都没,闷死人。有光亮还不给人家找到了?这里多黑呀,不被他们找到,也得被鬼捉走。要不你去天窗那透透气?试了够不到。我帮你。我踩着同桌的肩膀,从那个小窗子,向外只是略望了一望。同桌细嫩的肩膀扛不住,已经疼的哭起来。我赶紧下来再安慰她,要不你来踩我,上去看个够。我才不要看!她哭咧咧的离开了。后来,我躺在粮囤里,想着窗子外面的世界,虽然只有很少的一望,却有种真好的感觉扎根在心底,而且弥漫着扩展开来。恐惧被一点点淡忘掉,觉出好累好倦,挣扎着迁就着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谷仓的窗外,自然是经常的世界。不过一路庸庸碌碌的踯躅而来,偶拾童心之际,还待要为心底的诧异做解释,那一回看着蛮好,怎会这一向就是找寻不着?没得是还在别处?

早年间,父亲的工作经常调动,家也随着搬迁。谙熟揆度陌生的世界,本不需锻造慧眼;只要有贪求的兴致,再加上一点勇气,生命是最惯于随遇而安的。

十二岁的夏天,我躺卧着,目光散乱漫无边际的游走,只是它们被一个窗子圈住。北窗。这新一个村落,新一处的家,还有相向而立的两排草舍,由着院墙牵起而拼合成的小学校,我都熟悉的很透彻了。可是我在拖延一个挑战,是对付一个噩梦的,它从搬家来的晚上开始,常常折磨我。噩梦里的'情景,很类似一个道白在摆布,我,我遇到的我想到的一切。有一团力量,颜色是黑暗的,或者是没有颜色。恐惧类似被告知的那种,但是心底里也会产生迎合的感觉。所有那个时候听过的,看过的,臆想过的害怕的名目纠合在一处,从窗外扑进来,而自己总是动不了,也喊不出声音。数年当中反复出现,差不多都是一般无二的。后来我对那个情景,那个感觉清楚的勿须回忆。当它围拢来,又恐怕是从地下某个地方丝丝声响钻出来,对我洗劫以后再投北窗外而去,就有种碾碎又愈合的体验。这一切,白天全没一点踪影。我投向窗外的目光,追随几片雪白的云彩,到它们被房檐一处快脱落而翘起的房草划破;总是不能记下它们出现和最后隐没时的样子,因此没法子比较云彩的形状有没有发生变化,心会懊恼一下。窗外的园子尽是当季的蔬菜,篱笆墙很高,不容易翻越的。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那样根根树立着。躲藏在此间,耐心些,听露珠滴落到泥土上,渗进地下,都很清晰。玉米地的那一头有很深很长的堑壕,再过去是山脚下的荒地,有几座荒坟。一棵柞树高大但是枝叶并不茂盛,看过喜鹊落在上面,多数时候是乌鸦,可我心下总盼着那树上能见到猫头鹰。第一道山不高,坡陡一点。爬上去有一带舒缓的田地,每年种的都是黄豆,在哪里看见后面还有更大的山。

这就是我十二岁的北窗之全部了,本来臆测噩梦的根就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可醒目的阳光下,窗子内外,即或窬窗而出,走去好远,没一样不是那么熨帖,寻不到任何不妥。何况我未曾抱怨它们,怎么可以总能这样一个静法。也有记住的声音,是那窗子闭合的不很严整,遇到风大而又急促的情况,会发出调子满霸道的呼号声。春日里有,秋天的次数则较多。家中一只黑猫,搬家一路带过来的。它会蹲伏在窗台上,眯合起眼睛,它不看那窗棂发出凄凉的声响,丝毫没有要为着不相干而牵动的心思。而我思量着,晚间,没有月亮的暗夜时分,在它还没袭来之前,我就闯进黑暗里,必定能够捉到再将之撕碎,一定的,我只要尝试一下就会都清楚了。

后来我忖度,北窗外实为另一个世界。遇有光明照亮彼此的时候,万般皆现祥和;而白昼与黑夜的兴替亘古为常,何能力挽六龙回日的步伐?

噩梦后来都不怎么记起了,只是窗外的世界,无论怎样定睛顾盼,一经双眼闭合,不复可以清晰的闪现出明媚的画图了。到我愈能领略生命的意义,越加向往窗外的肆意清扬,意谓那里应当有一个别处,反不成其慰藉,积攒下的尽是渺不可期的迷茫。我断言人必定是活在这里,还有什么欲待托付给窗外,比如别处?指意流连浑同诗放的纸鸢,终将化为一曲流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