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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剑与书法文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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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有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网名叫远去的牧歌,在《出神入化的公孙大娘剑舞》中写道:

舞剑与书法文化散文

我们不妨根据杜甫的诗句来想象一下当时公孙大娘表演时的情景。

在全场黑压压的观众注视下,公孙大娘手持一柄青光耀目的太阿剑,悄然上场;此时全场寂静,骤然,乐起 ,她腾身飞跃,剑尖撩起;乐疾,急管繁弦,鼓声点点,如雨打浮萍,公孙大娘身姿旋转,矫若游龙,只见银光熠熠,剑影闪过,不见人影,稍倾,云卷雨息,“一舞剑器动四方”;她箭步跃起,将剑连续刺击青天;她双腿飞腾,又象神仙驾着蟠龙翱翔云端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舞至高潮,天地倾斜,雷霆万钧滚滚而来,山河为之变色,“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倏然之间,舞毕,风平雷息,如同波涛汹涌的江海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那把宝剑还在发射出耀眼的清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样的舞剑,张旭欣赏过,杜甫说:“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 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怀素也欣赏过,据《乐府杂录》记载:“开元中有公孙大娘善舞剑器,僧怀素见之,草书遂长,盖准其顿挫之势也。”这种从剑舞来揣摩书法,就是我们常说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思维方式,据说英国著名医生德博诺把这种方式称之为“侧向思维”。书坛上有这样的思维,当然不止这两个草书大家,汉朝大书法家钟繇也曾说:“吾精思三十余载,行坐未尝忘此,常读他书未能终尽,维学其字,每见万类,悉书象之。若止息一处,则画其地,周广数步;若在寝息,则画其被,皆为之穿。”你看不是吗?明明白白说道“每见万类,悉书象之”。看来古人早已谙熟这种思维。宋代文学家、书法家苏东坡说:“物一理也,通其意则无适而不可”。确实如此。

那么,欣赏舞剑终究可以悟出书法那些方面的问题,确实值得揣摩。我每天早晨去火车站广场锻炼,时常可以看到榆林农校高晓梅女士在打太极剑,她的剑术很美,为此我曾写过一首小诗:“鸟闹晨曦乐绣幽,太极一景画吟秋。 身随柳动蕴溪美,肢似云行伴鹂柔。腹有万书神韵雅,胸怀百媚鹤姿羞。何时魅力醉千目,品位如仙天道酬。”因此,每当沉醉在她的剑术艺术中时,就会联想到公孙大娘,就会想到书法。

舞剑时,忽顿忽飞、忽疾忽徐的动作,像书法的运笔;剑头那舒展飞动、忽收忽聚的轨迹,像草书的笔画;飞腾欹侧、挺立横空的姿势,像书法的结体。舞剑总是在某些方面给我们一些启迪,比如我们说书法线条有线质、线形、线构、线律和线韵的区别,其中线律就是节奏,就是线条粗细、长短以及表现出行笔的止行或急缓等,所形成的不断回环往复的节律。我们在舞剑中,明显的感到忽疾如霹雳,忽缓如行云的节奏,这和行草中的线律何其相似;我们也从舞剑节点的瞬间亮相的“止”,和舞剑行进中的“行”所形成的节奏,想到了行草中运笔止行恰当处理的价值。我看草书,只看到飞动之“行”而看不到顿笔之“止”,就会感到线条过于柔滑;反之,顿笔过多,又会影响书作的流畅性。

舞剑中,有时由速而劲渐渐变缓而柔,我们似乎看到了一条由粗变细的线条;有时又由缓而柔渐渐变得速而劲,我们又似乎看到了一条由细变粗的线条。草书,一个字是一笔书,是一根线条,如果这根线条是前者,就给人钟声渐渐由强变弱的感受,给人柔而静的感受;反之,就给人海浪拍岸,由缓行而至猛烈拍打岸岩的感受,是刚而闹的节奏。郭沫若在《论节奏》中说:“大概先扬后抑的节奏,便沉静我们。先抑后扬的节奏,便鼓舞我们。这是一定的公例,钟声是先扬后抑的`,初扣的时候顶强,曳着的袅袅的余音渐渐微弱下去。海涛的声音是先抑后扬,初起的时候从海心渐渐卷动起来,愈卷愈快,卷到岸头来,‘拍’(啪)的一声打成粉碎。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我们听钟声和听海涛的心理完全是两样。”对此,陈振濂先生也说“越写越重是‘刚’的表现,越写越细的感觉是‘柔软’。”章法中的字群,也会越写越大或越重,或越写越小越细,形成两种不同的感受,而且往往心理冲击力更强。

你在舞剑中,也很容易体会到“势”。沈鹏曾说:“势是动感,有运动感才能产生势,有了势,才产生意。有的笔意在书法里能体现出来,有的是意在言外,在作品以外给人以更多的想象,所以势很重要。”他还说:“势是什么?就是笔的运动,走向。”这样看来,势既然和运动有缘,那么必然蕴含着速度、力量和方向三个元素。从舞剑来看,剑的运动是连贯的,那么一件草书作品从章法来看,其书势也是从头到尾连绵不断的;舞剑有速度变化,书势自然也有速度感的变化;舞剑有力量变化,书势也必定有“力”的变化。书法中,这种力就是一种骨力,骨力有柔和的骨力,有含蓄的骨力,有遒劲的骨力,也有劲爆的骨力。舞剑那剑,方向神秘莫测,也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富有运动感的草书线条,忽左忽右,忽拔地入天,忽又急入山壑,可以说“势”丰富的内容让我们玩味不尽。由此,我们也体会到剑术的劲断意不断,势断意相连,这和书法中笔断意连,字断势连,行断气连,何其相似。

任何剑术,都有一定的招式,每一招式就有一个造型,这对书法的结字,也富有启发意义。比如弓步直刺、回身后劈、虚步架剑、提膝下点等等,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书法中一个个字的造型。资料称比赛时,剑术“腾空跳跃”“立劈横抹”“点刺撩崩”“勾挂缠云”等动作,这些动作,让我们体味到书法中结字造型中,也可以白鹤亮翅,也可以仙人指路,也可以霸王举鼎,也可以白猿献果。因此,我们想到了许多结体因素,比如错落、欹正、险夷、虚实、凸凹等等,以服务于我们的审美情趣。举个例子,有的造型平正,平稳而端正,恰似楷书;有的却险欹,失去均衡而欹侧欲倒,又恰似草书,这只有等下一字来“救”了。我们不是常说,明人尚态,此“态”就是从结字着眼,把一个个文字从基本结构变化为变通结构,达到具有形象美、运动美和灵性美的书法文字。

我们常说书法的空间性与时间性,其实从舞剑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草书。舞剑从起剑到收剑,那剑势连贯有很强的时间性,草书何尝不是这样?从起笔开始,笔势环环相扣,时间感顺着笔势而下,一直到结尾。在这时间段中,就像书法家所谱的曲子,有变化反复的节奏,有上行下落的旋律,有或高亢或柔婉的情调。比如墨色枯润反复变化的节奏。比如每一行就像一个乐句,由文字的从大到小的趋势,形成的下行旋律;反之则形成上行旋律。比如笔画的粗细大小的结合变化,就像高亢与柔婉的情调。我们同时在这书法的时间性上,联想到或小河或大江的流动,联想到书家或神闲气定或情绪激昂的神态,联想到或从容不迫或腾挪跌宕的运笔。沈鹏说:“无论画或诗,其中的视觉形象必定要引起联想才够味。”书法何尝不是这样。书法的时间性特点,所形成的动态性的节奏,也为书法和谐的美提供了独特的形式条件。记得沈鹏还说过这样的话:“节奏与和谐几乎是二而一的美学概念。节奏营造和谐,和谐依靠节奏,但都不是单调一律。优美的节奏与真正意义上的和谐,所谓‘和而不同’,包含着及其丰富的变化,由变化达到统一。”(沈鹏《书学漫谈》)

这让我想到,书法和联想总是形影不离,人们从舞剑联想到书法,人们也时常从书法联想到自然、生活和其它艺术。周鸿图在《沈尹默书学浅析》中说“提按手法,实是用腕提按,不用腕提按则不得用笔细密处,此是微妙调锋手法。用腕提按有如鸡啄米的动作,既快且准,手法细微,这是腕法之一。”还接着说:“用笔要避免偃笔、拖笔、抹笔,要不断提按一起一伏地一一化解,沈先生在提按行笔上解释得很清楚。沈先生云:前人往往说行笔,这个行字,用来形容笔毫的动作是很妙的。笔毫在点画中移动,好比人在道路上行走一样,人行路时,两脚必然一起一落,笔毫在点画中移动,也得要一起一落才行。落就是将笔锋按到纸上去,起就是将笔锋提开来,这正是腕的唯一工作。但提和按必须随时随处相结合着:才按便提,才提便按,才会发生笔锋永远居中的作用。正如行路,脚才踏下,便须抬起,才抬起行,以要按下,如此动作,不得停止。 ”这里就有“鸡啄米”的联想,和人行走的联想。

艺术之金,看来在联想中悟得、深化和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