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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之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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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季节之情散文

池塘边新开的大斜坡埂上,一只小黑狗在追扑一只贴坡而飞的黑乌鸦,一不小心,踩松了一块土,跌进了水里。慌里慌张地爬了上来,湿了一身的毛,灰溜溜地站到塘埂上,垂头丧气地抖落着身上的水,也不顾了那只黑乌鸦在一旁跳着一双细脚嘎嘎地笑话它。

我站在对岸,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母亲扭过头,问我在笑什么。她在池塘沿的青石板上刷洗着一家老小的衣物,身后是一个红色的宽边马桶,奶奶用的,刚在沟渠里洗涮干净。

“黑狗撵乌鸦,黑狗落水了,乌鸦可得意了。”

母亲抬头看了看,亦笑了起来。

  (二)

冬末的时候,奶奶小中风。那日,她正在清扫小院,杵着扫帚,身子忽地就歪了下去,被母亲及时扶住。请来当医生的表叔,及时地用了药,缓过来后,于傍晚时分送至县城医院住院治疗。

奶奶在县医院住院四个星期,母亲留在医院,衣不解带照顾了四个星期。

她们的饮食成了我头疼之事,婆婆安慰我说:“你别担心,也就是多一把米的事,我帮你把饭菜做好,你下班后给她们送去。”婆婆的话为我解了围,也让我的心暖了许久。

第一个星期,奶奶不能行走,离床大小便全靠母亲抱扶着。舌头僵硬,口不能言,不能咀嚼,只能吃一些半流质的食物。疾病和连日来的输液使得奶奶失了耐心,她啊啊地吵着要回家。

母亲大声地骗她:“明天就回家。”背转身,母亲对我抱怨:“饭都不能吃,还吵着要回家,一点都不听话,好像我要把她给丢了似地。”

奶奶耳聋,听不见,看见我和母亲笑,她啊啊地挥着那只尚能动弹的手问。我们不答,依旧笑。

第二个星期,奶奶在母亲的搀扶下,可以蹭地而行了,舌头却依旧僵硬,只能吃一些汤拌饭和碎的菜。说话依旧含糊不清,却因了精神的好转,话亦多了起来,一见我送饭去,便咿啊咿啊地叫。

母亲说:“你奶奶问你有没有吃饭?”

我大声地叫:“我吃过了!”

她便很安心地点点头。

我说要替换母亲,晚上来照顾奶奶。

母亲笑着说:“你们单位工作那样忙,你身体又不好,你奶奶不指望你。”

因为窗口工作的繁忙劳累,加上自己睡眠一直不好,我也就没再坚持,却为此,心底增了一丝的亏欠感。

第三个星期刚结束,奶奶便又吵着要回家。她应该是听到了母亲跟医生的对话了,执意要回家,掀了被子,依依呀呀地叫,头顶的几丝白发在空气中微微地颤拂。母亲知道她是在心疼钱,因为父亲当初没有给她买医保,看病的钱一分也报销不了。

母亲大声地说:“你好好治病,家里不缺钱。”

其实,家里虽不至困难,生活有时候也是含了一丝的窘迫。但一家人都很豁达,也就是感觉只要无病无灾、每天不至于饿着就能快乐起来的状态。

  (三)

医生说可以出院慢慢调理了,父亲就把奶奶接了回家。

奶奶斜靠在后座上,母亲搂着她的肩膀,父亲专注地开着车。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从车窗外一闪一闪跑过,有零星的柔白丝絮轻打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暖白轻黄的阳光下,一瓣瓣轻白的梧桐树绒在空中飘飞,像春天里暖的雪。院子里的那两棵银杏树枝干上已经抽出簇簇嫩绿的芽头,那鲜嫩的色彩,那俏然的.模样,把春天打扮得荡人心扉、无比明艳。

奶奶原先睡的旧床换成了一张两米的新床,床上添了柔软的被褥和靠枕。母亲原先是住在二楼的,奶奶回家的当晚,她便搬了被褥下来,与奶奶同床而眠,以方便日夜照看奶奶。

比起治疗,中风病人后期的康复过程更加漫长和艰难。然,三个月后,奶奶竟然能独自行走独自吃饭了,半边的腿脚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功能,这不仅仅是父亲母亲全身心照顾和关爱的功劳,其中亦有奶奶自己十分的坚持和努力。

加强营养和锻炼成为是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母亲早早地起床到菜市场,买来新鲜的鱼肉菜肴,或烹或熬,烧好了,第一个将奶奶的饭菜盛好,母亲一勺一勺地给奶奶喂下去。半夜是必须要起来冲调好奶粉,然后再扶起奶奶给她喝下去。十几种药是分时段配着喝的,有时候,初小毕业的父亲都记不清奶奶的药要怎样喝,识不了两个字的母亲硬是记住了啥时候喂哪几种药。早饭吃完,母亲帮奶奶穿上衣服,搀扶着她四处走动,及至到后期,奶奶能独自杵着拐杖行走了,母亲才得以分身照顾家里的小孙女。梳头、洗脸、洗澡、洗脚,这些都不必说了,每日在被褥里帮她按摩搓揉那只麻脚的事,母亲亦只是在平日的说笑里不经意地谈及到。母亲以这样调侃的语气说:“半夜里拽她的腿给她捏腿,她还不乐意呢,一伸一缩,还跟我较劲呢。”母亲说这样的话时,眼睛盯着奶奶看,带着一丝的爱溺,仿佛是在说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母亲自小被奶奶保养了来,母亲知道奶奶的秉性习惯。

奶奶看着母亲的嘴巴,呵呵地笑,她听不清母亲的话,但她能看得懂母亲的眼神。

中风病人的大小解是一个问题,蹲下起身都需要慢点,怕因为姿势的变化和用力导致二次中风。奶奶的房间里倒是有一个木质红漆高梆马桶,遮在一块布帘子后面。但奶奶爱干净,大解一定要母亲搀扶她到五十米处的卫生间去解决,母亲在一旁看着,不敢离开。小解在木质马桶上,每日要母亲倒一次,再拎到河边洗涮干净。奶奶好出汗,初春时分的内衣都要两日一换,头发三日要一小洗,一个月要修剪一次,这些都是母亲在操劳。

对门堂叔对我母亲说:“大嫂,你这样服侍大妈,街坊邻居们都在背后称赞你呢!”

母亲笑答:“她从小将我养大,服侍她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可以称赞的。我也有老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再说,我在做,媳妇儿子在看呢。”

  (四)

再次回家去,奶奶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邻居们聊天,面容平静。寻到池塘,母亲正蹲在河边的青石板上利索地涮洗着衣物。看到我,她扶腰立起身,说了一声又回来了,一对圆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我蹲在岸上,听母亲高兴地说着奶奶的变化:奶奶说话能听清了,不用杵拐棍也能行走了,吃饭虽慢,饭量却长了许多……又表扬了我的弟媳,说因为顾及奶奶,家里的午饭煮的像干稀饭,她也没有抱怨……又问我的工作累不累,要我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奶奶,嘱咐我工作中千万不要犯错误,要珍惜自己的饭碗,说因为我在税务部门上班,有多少人羡慕着呢……

在午后的阳光下,母亲额头上的汗渍闪着银色的碎光。灰白鬓发下的面孔,黑了瘦了,可是,那笑容依旧灿烂如昔。

我们离开池塘的时候,对岸的那只小黑狗正蹲坐在草地上,闭目安心地晒太阳。目之所及,天空亮丽,大地苍翠。池塘埂上那几株高大的柏杨树已褪去了新绿,宽大的叶子铺张开,盛满了浓郁的绿,在风中哗啦啦响亮着,昭示着生命的旺盛。路边的田垄里,油菜花已落下了大半,只有星星点点的金色点缀在一片菜籽芽的晖绿中。不知不觉间,春天渐渐走远,夏天已悄然来临,眼前更有满垄的丰收,可以期待可以等候。

我的奶奶于二零一三年十月一日去世,享年八十九岁。

奶奶走后,我会痴痴地想她,心痛的时候,也会心安,为我母亲那些尽心服侍的日子。那些无怨无悔的付出,已经完全脱离了责任的鞭策,只全凭爱的驱使心的召唤。有时候,想起那日午后的阳光,我会将我的奶奶我的母亲幻想成岸边的两棵白杨,在这个自然大世界里,她们跟对岸的那只小黑狗、黑乌鸦,跟坡埂下那些初见累累青实的菜籽,跟眼前那即将远去的春,跟未来那即将来临的夏秋冬一样,含着满怀的情,与大千世界之万物,汇成了这季节存在之美更迭之美。而我的母亲,以她最美的情为我画出了一个最美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