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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往事琐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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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中,关于家乡厨房的那些往事常常萦绕脑际。

厨房往事琐忆散文

一、在没有厨房的年代里。

家乡地处苏北大平原,濒临浩瀚的黄海。很早以前那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长满芦苇和茅草的海滩。传说在元末、明初时,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从富庶的江南迁徒到了这里,那时,连一间像样的挡风遮雨的住所都没有,哪里还谈得上有专门用于做饭的厨房。他们大都是一家人挤住在一间不大的茅草棚子里,里面除了有一个简易的床铺,就只有一个烧饭用的锅腔。锅腔是用泥巴和稻草制作成的,上面支上铁锅就成了最原始的土灶。这种土灶只能以农作物的秸杆作燃料。因为没有烟囱,每当烧煮时棚子里就充满了烟雾,特别是在阴雨天时烧湿柴,烧火的人常常会被浓烟呛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日子长了,棚子里被烟熏得像煤窑,床上也落满了烟灰,那时只是为了生存,总比在露天里风餐露宿茹毛饮血要文明些。

到我记事时已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了,虽然村子里大多数农民还是住土墙草屋,房子的面积也比当年的茅草棚子大了许多,但在记忆中,仍然很少有人家有专用的厨房。那时比较典型的民居是三间正门朝南的土屋,正中的一间叫明间也叫堂屋,堂屋东西各有一间面积不大的卧室,通常是东房间兼作厨房。靠南墙砌一个带烟囱的土灶,灶台和烧火的地方占去了房间里一半的地方,另一半就刚好够家里老人搁一张床铺(家里的小夫妻一般是睡西房)。由于那时女人的铺边上都要放一个马桶,因此,灶台与马桶近在咫尺间。有时,媳妇在灶台上忙碌得突然内急,也会就近借用一下婆婆的马桶。那种格局,当时叫连房灶。连房灶因为有烟囱,烧煮时屋内的烟不大,只是在天气不好时有点烟从锅膛门逃逸出来,冬天还能为屋内增加一点温度,既暖和又能闻到饭香,感觉还挺温馨。不过,在炎热的夏天里,屋内也会更加闷热。天长日久了,屋内还是要被烟熏得黑不溜秋的,从屋顶上挂下来的蜘蛛网上也都沾满了烟灰。

那些常年生活在木船上的水上人家也都有一个另类的“厨房”。解放前,我们那里家家都有一条载重七八千斤的小木船,那里河流纵横,船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大型农具。每年秋后,田里没事儿干了,家里的粮食又不能让全家人支撑一个漫常的冬天,只好在木船上苫起简易棚子带着全家老小外出谋生。那时苏南地区比苏北要相对富裕一些,到那边去无论干什么行当都差不多能将全家人肚子混饱。船上的“厨房”就是在船艄棚子里放一个泥锅腔,艄棚子留有一个活动的舱盖,烧饭时将舱盖打开,既能使炊烟消散出去,又能很方便地舀到河水下锅。对于船上的人家,河流就是跟随着他们的大水缸,同时也是他们的厕所。船上老人和大一点孩子大都是化半天时间讨饭,再化半天时间拾柴火,如果碰到连续几天雨雪,就只能到岸上当地农民的草垛上去偷点儿了。

在后来的一二十年间,农民从队里分到的粮食只能吃半饱,全靠瓜菜代,大劳力上一天工只有几角钱的报酬,哪有心事去改善住房,更谈不上搭建厨房了,因此,连房灶的时代一直延续到大包干以后。2,厨房里那些渐行渐远的老物件

1、风箱。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民公社那会儿,粮食产量很低,单位面积的收成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农作物的秸杆也很金贵,粮食不够吃,草也不够烧,家家都在土灶旁边装上了风箱。有了风箱就能提高燃料的利用率,还能烧一些碎草屑、谷壳之类的废料,实在找不到烧的还能买点儿劣质煤碳度过难关。

家用风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其构造和产生风力的原理与铁匠铺里的大风箱完全一样,就是形状要小巧玲珑一些,风箱内部有两处能自动开启或关闭的装置,无论推、拉都能产生风力,所以有一句歇后语叫“老鼠躲在风箱里——两头受气”。烧火的人要一手拉风箱一手拿火钳添草搂火,有些笨手笨脚的人还不大会烧。那时候,每至煮饭时,村子的上空炊烟袅袅,巷子里啪哒啪哒拉风箱的声音不绝于耳。分田到户后,粮食多了,烧草也多得烧不完,风箱就逐步地被淘汰成了古董。

2、汤罐。

过去的农家土灶上,除了安着两至三个大小不一的铁锅,还都在锅与锅之间的夹角处安上一至两个汤罐,其目的是利用锅膛里热量顺带烧一点热水。有了汤罐,一家人早上刷牙洗脸用的热水就全解决了。那时还没用上暖瓶,中午的汤罐就是人们口渴时的饮用水,虽然那种温吞水只不过被加热到五六十度,但好像那时候的人都有一副好胃,就是吃了肥肉再喝汤罐水也难得拉肚子,不过那时也是很难吃到一回肥肉的。

原先的汤罐也和传统的铁锅一样,是用生铁铸成的,后来才逐步地改成了铝制的,现在市面上还有得卖。汤罐的容积比普通的暖瓶大一些,冬天,人口多的人家,早上的汤罐水是特别紧张的,洗脸时只能舀小半盆水,还要几个人合着用,否则起得晚的人就没有热水可用了。

3、龙盆。

那时还不曾有塑料和铝制品,盛装饭粥全都是用陶盆。龙盆就是一种比较精致的陶盆,内外都有暗红色的釉,外面还有凸起的金龙纹饰。龙盆都是成套买回来的,记得一套盆是大小五个,套在外面最大的叫“头盆”依次是“二龙盆”“三龙盆”……最小的跟粗瓷大碗大不了多少。头盆能装五六大碗粥,那时一个大劳力都能喝得下满满一头盆粥。在酷暑难当的夏日,晚饭大都是在露天里吃,通常就是先将热粥盛到龙盆里,端出去凉一会儿再用碗盛着喝。

龙盆特别笨重,再盛满了粥,端的时候须十分小心。小时候听父亲说,我有一个五叔,十岁时想够着去端灶台上的粥盆,盆没端起来就翻倒了,一大盆滚烫的麦粥浇在光身上,后来因为没钱医治,烫伤的地方都生了蛆,就那样活活地折磨死了。

4、洗面桶与挽水子。

洗面桶是过去洗脸用的木盆,是用短木板箍成的,比洗脚桶小一些,状似洗脸盆。那时大户人家洗脸用的是铜盆,一般农户全是用木盆,虽然搪瓷面盆也已经问世,但都把那玩意儿叫“洋瓷盆子”用不起也舍不得买,只有女儿出嫁时才买一个那种盆子再配上一对暖瓶作陪嫁。

还有更穷的人家连洗面桶都没有,洗脸时用的是挽水子。挽水子也是用木板箍成的小桶,桶口比桶底稍大些,桶身一侧连着一个抓手的木柄,它其实就是用来舀水的大木头勺子。那时吃的是河水,家家灶台旁边都有一个水缸,用水时就用挽水子伸到缸里舀,也有的人家用的是苦瓜皮做成的.舀水瓢儿。不过舀水瓢儿的底子是圆的,没法用它来洗脸洗手。这几样物件现在已基本绝迹了。

5、洋罐儿与猪食罐子。

洋罐儿也是一种陶罐,其所以在称呼中加个“洋”字,可能是它比一般的陶器要美观一些,在灰白色的罐体上有一个抓手的耳子,比现在的砂锅高些瘦些。它的主要用途是放在锅膛里炖热水,有时也用来代替砂锅熬中药。在还没有用上风箱的年代里,烧煮过后的锅膛里都还有些余热,小时候曾在那种火灰中炕过山芋,如果将洋罐儿装上冷水,埋进火灰里,很快就能加热成洗脸用的温水。猪食罐子是一种很小很普通的陶罐,样子比洋罐儿要丑陋得多,顾名思义,它就是用来炖猪食的。通常都是将大麦粉之类的精饲料用水调一下装进罐里,再放到火灰中炖,也能炖到半熟。不过,这两样东西都只能在不用风箱的前提下才用得起来,因为用风箱烧过的灰烬中几乎是一点儿余热都没有了。

二、如今的厨房。

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农村中的厨房也悄然地发生了许多变化。先是逐步淘汰掉了连房灶,家家户户都有了专门用于做饭的厨房,后来又都将传统的土灶改造得越来越整洁漂亮,虽然仍然被叫着土灶,但其实在砌筑时没用一点土,全是用的新砖、水泥和石灰,灶墙与灶面也都贴上了洁白光滑的瓷砖,讲究一点的人家,平时灶面上一尘不染。当年的风箱大都拆掉当了柴禾,还有那些炖水用的洋罐儿,炖猪食用的罐子也不知道丢到那个角落里去了。人们已经无需再像当年那样精打细算,分田到户后家家都有烧不完的草。田里的收成好了,农作物的秸杆也不像过去那么金贵了。还有,过去是顿顿喝薄粥,肚子越喝越大,一煮一大锅,会特别费烧草,后来大都吃的是干饭,吃得也不多,自然就用不了多少烧草。

又过了几年,电饭煲、煤气灶、电水壶等等那些城里人用的玩意儿又相继走进农民的厨房。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城乡结合、土洋并举后,土灶就渐渐地被冷落了,现在大多数人家都将土灶拆掉了,他们有的在厨房装上了豪华的抽油烟机,真正地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

其实,如今的这些变化显然是有点儿过了,一方面大量的秸杆被废弃成了污染环境的公害,另一方面又要花大价钱去购买煤气,还浪费了许多宝贵的电力资源。每至收获季节,就地焚烧秸杆的浓烟迷漫在大平原上空,河面上也漂浮着许多被农户丢弃的麦草,昔日的碧水蓝天成了遥远的记忆。

虽然村子里有些“死不改悔”的老年人还在烧土灶,还在用汤罐带热水,但是,他们烧掉的那点草只是被糟蹋掉的九牛一毛,根本改变不了环境被污染的现实。每当他们的儿女从城里回来一次,还都十分青睐儿时吃过的又香又脆的饭锅巴,吃着那种用穰草在铁锅里煮熟的饭,不但更香甜可口,而且还会有一股浓浓的乡情从心头升起。

最近,我常想,或许有一天人们将地球上有限的能源都折腾光了,还会返朴归真,回过头来过原生态的日子。

因为此文的重点只是对厨房往事的回忆,对于现代厨房给我们带来的幸福与无奈大家都有目共睹,不多说了,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