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萌的豆奶人生散文
一、坎坷人生
那年，学校普及学生喝豆奶。一天早上，我们同室的女教师带进来一个抽抽嘁嘁的男孩，问男孩为什么哭，男孩说出了让全体老师震惊的话，他说，就是为了那杯豆奶，妈妈失踪了。王晓萌就是男孩的妈妈。
每个人都有犯错犯傻的时候，王晓萌也不例外。当时王晓萌已经嫁给了谢三，谢三个子矮，腿有点残疾。王晓萌从小没有父母，吃百家饭长大。村中有个木匠，在王家排行老七。在生产队里，木匠就是砍个犁铧什么的，没大用处，就学做了豆腐生意。生产队马上解体了，对一些做小买卖的也放松了。老七捡回到处乱跑的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晓萌。
老七每天挑着豆腐挑子，去生产队的采石场送豆腐。采石场有很多忙忙碌碌的村人，这是生产队搞的副业。晓萌不大，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对爸爸说：“爸爸，我要去玩。”
“你像个小尾巴儿，颠颠的，在家玩。”
“我不。”
晓萌闹着。
晓萌就是在这天出了事。
山里采石，还没有滚动筛，就靠着小铁锤“梆梆梆……”地砸。一会，闲不住的晓萌就跑到一个小房里，工人正在那里翻大锅，那里面是一锅硝铵。做啥？工人在里面炒炮药。她矮小，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锅里一股火苗炝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晓萌燎伤了，她哇哇哭，才惊动了老七。自此，晓萌的脸上就落了疤，到了婚嫁年龄哪个后生都畏惧，只有找谢三了。
二、苦难经历
老七从卖豆腐开始，到后来生产豆制品，初具规模。他需要人手，就把晓萌叫去帮忙。晓萌说：“要照看小宝，还要伺候山上的责任田。”老七说：“隔三差五的你过来，不能总惯着谢三。”
谢三没有生育能力，晓萌带他去检查好多次了，久治无效。他便越发暴躁，动辄打人。打起晓萌来，就下死手。光阴似箭，一晃几年过去了，晓萌就想要个孩子，他们就去福利院领回来小宝。说话间，就到了小宝念书的年龄，小宝在办公室哭着说，“妈妈跑了。”大家就帮助孩子找妈妈，找了十天半个月，也毫无踪影，看来，晓萌是不回来了，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人们追问谢三，谢三吭吭唧唧地承认，是自己打过她。说她丢人现眼，偷自己家的豆奶。说起豆奶，还得从晓萌在王老七那里打工开始。晓萌已经熟练了做豆腐、豆皮、豆浆、腐竹，一些操作规程。王老七下去推销产品，全凭晓萌来打理了。可是，这段时间，小宝回家说：“妈妈，学校让订购豆奶呢，说，全民健康……”
“是吗？咱家就是做豆奶的，订什么订，妈妈每天给你带回来一杯。”
“妈妈，你和爸爸都要喝呢，豆奶补大脑，学习好。”
“睡吧，宝宝，我们不喝，你喝。”
老七的车间还有很多工人，晓萌这样像拿自己家东西一样，天天往回拿豆奶，怎么得了？晓萌被人嫉妒了，就狠狠地告了晓萌一状。
晓萌不好意思呆在厂里，回家后，被谢三打跑了。
豆制品加工厂空前崛起，老七的小作坊渐渐被时代的经济潮流淘汰。当地的一家原来不知名食品厂大胆改革创新，自产自创豆制品应运而生，就在当地推广开来。我在电视新闻采访的栏目看到一个似曾相识又改头换面的女人出现，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十几年过去了，王晓萌去哪里了？从这个人的眼神看，越看越像一个人——王晓萌。
电视上说：企业有这样的质检员，是企业的骄傲，她是企业的榜样。后来，听电视说出了王总的名字，我吃了一惊。能是她吗？
我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想去会会这个王总。我想了解的是她怎么变成这样的，我离开乡村很久了，对她的过往一概不知。
第二天，我来到了这家企业。时令正是初秋，街道的两边，一株株法梧桐的叶子微黄，似有飘零之感。打眼望去，企业的厂标在厂房上方赫然挺立，在秋阳下熠熠发光。一阵凉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没等见到王总，我的心先紧张起来，十五年，她一定经历了人生中意想不到的磨难与坎坷。
三、母子相认
王晓萌的确回来找过小宝，听人说，老七故去那年，晓萌回东北过，她在老七的坟地哭得死去活来，后来，打听到了小宝已经在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下上了大学，她长出了一口气。
人们还对她说：“现在，谢小宝可出息了，已经参加了工作，是咱们村的荣耀。”
当时，小宝已经大学毕业，是国外一家整形手术的专家。年关降临，小宝回孤儿院看望阿姨。晓萌太想看看小宝了，就在那天晚上，她回了老家，打听到了小宝所在的孤儿院。
晓萌的突然出现，像一枚石子抛在水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打乱了小宝宁静的生活。就在大年三十那天，晓萌满脸都是白花花的霜，她顶着鹅毛大雪，叩开了孤儿院的大门。北方的冬天，特别寒冷，晓萌的脸色冻得铁青。
当晓萌问孤儿院的妈妈，叫出小宝的名字时，小宝一惊，在孤儿院妈妈的指引下，妈妈来到小宝的面前。晓萌的眼圈红晕了，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上前欲揽小宝入怀，小宝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震惊了，没有看晓萌一眼就跑开了。“小宝——你是我儿子啊——”
孤儿院的妈妈喊着：“小宝，这是你妈妈，快来叫妈妈，你终于找到家了，快随你妈妈回家——家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等你！”
小宝愣怔地看着眼前青丝和白发相间的女人，晃着头，根本说不出那两个字，难道这就是电视上经常报道、像雷锋一样、养着一群孩子的妈妈？晓萌看着小宝挣脱她的怀抱，再哭，再乞求：“宝宝，跟妈妈回家吧。”
小宝拒绝着吼：“谁是你的儿子？当初为什么抛弃我？既然抛弃了我，为什么还来认我？”
妈妈再次上前抱住他，哭诉着：“是妈妈不对，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十多年啊，小宝一时接受不了。他知道，自己是妈妈抱养的，仍然没有喊出妈妈二字。
那天，孤儿院的妈妈们包了很多饺子，她们对妈妈说：“吃了饺子再走吧。”
晓萌没有吃，独自踏上雪路。
孤儿院的妈妈拉小宝一把，“去，送送你妈妈，快跟她回家吧。”
他一点没感到有一个温馨的新家的降临，最温馨的家就是孤儿院。当他看到晓萌妈妈非常艰难的步履，踏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头泪眼巴巴地祈求地望着他，一股悲意涌上心头，眼角的泪水快速地滴落出来，哽咽了。
“妈妈”两个字在喉管里往上涌，终于，他窜出屋，抱住了妈妈，喊着：“妈妈——妈妈——”
晓萌折回身，抱住他，这大雪飘飞的世界顿时凝固了。他们抱在雪野里，足下，雪渐渐融化，“噼噼啪啪——”流淌着的是他们爱的泪滴。晓萌好想抱着他回家，她努力了几次，没抱动。他强烈地控制着泪水说：“妈妈，我长大了，我长大了啊——”
四、苦尽甘来
王晓萌出走后，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她的命运一下子有了转机。这个人，是一个豆制品厂的'老板。老板望着满脸泪痕的晓萌，问起了她的身世，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痛。同病相怜，老板决定把晓萌留在他厂里打工。晓萌想儿子，又孑然一身，就对老板和老板娘说：“大哥，大嫂，我感觉自己太孤独了，要个孩子吧。”
“好啊，”老板说，“难得你有这份爱心，不会误了工作吧？”
“不会，不会。”
晓萌太爱孩子了，尤其自己是个孤儿，而她的老板也是孤儿，也非常支持她。
一天，小宝在电话里谈起妈妈整容的事。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妈，一定是。”
她直摇头，“可以吗？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们每天喝着你质检出来的豆奶，脸皮细细的，怎么能让妈妈的脸皮全是皱褶？伤痕累累？”
“我老了。”
“妈妈，你的心永远年轻。”
“我怕。”
“妈妈，你有这些孩子支持你……”
老板老板娘都非常坚持：“晓萌，去吧。我们已经帮你办了护照，等你归来。”
王晓萌踏上了异乡。世间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帆风顺，她的刀口发炎了。病魔再一次像她袭来，被迫无奈，再次给小宝打电话，又接她做了一次手术。
儿子说：“这次整容手术做的很成功，一定会好起来的。”完全康复那天，儿子递给妈妈一杯豆奶，晓萌接在手里，觉得无比亲切。她一看商标，居然高兴地叫出声：“是我们家乡的豆奶，怎么到了这里？”
“妈妈，没什么奇怪的，你那家企业是我们国家的龙头企业，生产的豆腐、豆奶，都销往到世界各地。你回去，要好好保养身体，就多用豆制品，即美容养颜，又益寿延年。”
“哈哈……”晓萌笑了，“妈妈知道，儿子在国外也不忘家乡的产品啊。”
“饮水不忘挖井人，怎么能忘了家乡食品呢？我是吃着家乡的豆子长大的，等有一天，一定回去，回到你们身边。”
“好儿子。”晓萌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想起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眼角湿润了。
王晓萌回到老家后，最想感谢的是食品厂的女工。在这最艰难的时刻，又是她们过来帮助她，帮助孩子们浆洗衣服、给孩子们做饭，送他们去幼儿园……
王晓萌很清楚，靠她自己微薄的工资是无法养活自己还有那些孩子的。她也知道到：是社会各界人士的赞助，才使她有了今天，有了这么一群孩子。王晓萌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美丽的容颜，时常就会想起：要是谢三不经常酗酒，也不会摔倒摔坏，也不会脑出血而死，也一定能改变他的容颜。
在电视采访中，王晓萌面对镜头深情地对抚养的孩子们说：“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的养育，是我们的企业，我们的食品厂的员工，他们都是王晓萌……”。听到这些，我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用寻找王晓萌了，食品厂到处都是王晓萌，处处充满爱。我寻到的不仅仅是王晓萌个人，是社会的大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