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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作东南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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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是无言的,是烧伤的蝴蝶,振翅出有香味的烬。

常作东南别散文

如若可以,大卫的诗可否不用丝弦?

情愿缚尔翅封尔口,粗蛮夺来未及的言语,

奠溥溥朝露,霭霭苍烟。

一瞥

他常来我家楼下遛狗。

清癯的男子,深褐的眼袋看得出经常熬夜。笑起来有很重但美丽的法令纹。

爱《蝴蝶君》里的男主演,很早的电影。甚至久远得记不清他的名字。唯一映像深刻的一幕是那个男人,化极浓重的东瀛妆容,用破碎的镜子割裂了自己的颈动脉,在周身暗红浓稠的血液里微笑着抽搐。惨烈的凄艳。

整部电影可以看出灯光师技法很好,他的法令纹在渐暗的光线里加深,晕开,最终融成面颊上两道干枯的血渍。

我常常端一杯咖啡(偶尔换成茶)站在窗沿等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类似成人看烟花罢,一个一个,死了,又死了……瞧瞧吧,还能死出什么花样来?

他约莫着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出现在院子第二个花坛边,时常揣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他养了一只金毛犬,很安静,从来不见乱吠过。一人一狗就坐在花坛边念书。

麻质T恤,做旧牛仔裤,鸭舌帽增加神秘感——与上世纪摩登女郎用的黑网纱一个理。

在我第八次站在窗台前的时候,鸭舌帽终于朝我这个方向抬起了头。

匆匆一瞥,是飞鸟掠翅飞过黛色的山。

一张不算清俊的.颜容,高直鼻梁,亚洲人寻常的黑眼睛。下巴不合时宜地尖削。唇色深。

丘比特失败的金箭射破铅灰的云层又令他与我千疮百孔。时值盛夏,空气闷热得能随时哭出一把泪来。春花的尸早已烂得不成样子。

“你好。”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我听见。

这是我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太多情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

爱情有时候随意得就像个玩笑,你乐意玩,他情愿笑,就稀里糊涂爱了,没别的意思。

二人都爱安静长久(长不长久,心里也没谱)的相处模式,不常见面,偶尔小聚,说到底不过是打着恋人旗号的朋友。

我得以知晓他的生活,知晓他喜欢深夜喝冰酒,有轻微恋物癖,喜欢给身边的一切都起名字,他养栀子与佛手,他的狗叫yuki。

他依然保持那个习惯,每天下午第二个花坛边带yuki去散步。只不过这回多了个我。他还是安静地念书,我在旁陪他。他念《伊利亚特》,很厚实的一本。

每次散步都会有一些随机的问答。涉及很广,饮食人生宗教一概而论。恍然有一种要和这个男人就此度过一生的错觉。

有一天念到波德莱尔。

“我的青春只是一场狂风暴雨,灿烂的阳光不时斜穿过云霓,雷霆和骤雨带来了破坏无数,我的园里红色果实寥寥无几。”摘自他的诗集《恶之华》之中的《大敌》。

“我们就是彼此的大敌啊。”我说。他问为什么,我微笑,然后摇头。

我的脾性注定披挂上马远走长安,我是无法困住的兽,能供我休憩的仅有青灯孤馆。我的江海太大,他的余生太窄,远航其中,是一场航向拜占庭的船难。

情人节那天,他送了我两支未开的栀子花苞。我们的感情会永远青涩、刺痛而令人痴迷。他说。我赠他手写的一段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为什么不抄完它?”他问。“我只抄到这里,意在她的一生,就此了断。此后的公孙夫人,已经彻彻底底活成了别人口中的模样。我们也一样,我只想继续到它最鼎盛的时刻。你需要原宥我。”我冲他苦笑,看着他小心翼翼把纸叠好,揣进衣袖,然后望向远处红得脆生的夕烧。

“我爱你。”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二句话。

真干净

劳生有限,无限事从头说。

见别均在盛夏,热艳的清澈的天。

我约了他在咖啡馆,装修有些复古,有皮质包边的桌椅。色调大多是酒红墨绿,很少见着亮色。

它们属于年轻人,我们和我们的爱情一样,都在亮极而短暂的一生里老了。

他来了,还是那副打扮,鸭舌帽压的低低,白色麻质衬衫,牛仔裤。唯一不同的是有些胡青。他素来爱干净,想必是几天乱了生活节奏。

“你来了。”我将一杯cappuccino推给他。他是一个干净到近乎透明的人,短短数月,我甚至连他的兴趣爱好都摸得清楚。

“你还是很爱喝不加糖的清咖。”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

“我们不是孩子了,你知道的。”我端起杯子呷一口。“对不起。”

“我希望它永生,就像保存一只蝴蝶标本,一朵勿忘我。”

他点头。

我爱一切残破的事物,碎瓷片,蛋壳,阿芙洛狄忒雕塑,失败的爱情。它们拥有极致的悲恸与极致的失望,生命本就是苍茫大海里的孤帆,明明灭灭,各自无关。

外面开始下雨。

我们喝着各自的咖啡,谁也没说话。城池在雨水里朦胧,灯火一点一点凝成一个个太阳。行人如缸中锦鲤被水淹没,眼前人看着有些失真。

“我去结账。”他逃也似地离开,撞得桌角锐响。引得旁人侧目。

“你一定要好。”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兀自消失在水光滂沱里。

他在我菲薄的流年里缄默多年,纵笔头千字胸中万卷,也写不及他半分清欢。

故我愿你是无言的,是濒死的鸽子,让我看着生命的光自你眼里抽离。

我度过山水,遇过李白,他的酒坛濡湿了半壁盛唐,醉倒了一袭白月光。

他大醉时含含糊糊对我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