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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帮岁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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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并不认识我,因我生长的地方徒而险竣,道路崎岖,于是乎我就成了山民心中的骄傲;许多人也辨别不清我,因我介于马和驴之间,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哪部分是驴,哪部分是马。我想我还是似驴,倔强而暴躁,但又有马的耐力和吃苦精神。更多的时候自己也纳闷,也感概!为何基因不吸引马和驴的外形优点呢,偏哪丑似哪。

马帮岁月散文

我是一头骡,一生注定光彩夺目,成为众人嘱目的焦点。母亲青花马,眼里长萝卜花,腿有点瘸。我的出生让它添了许多光彩,刚出生我的声音洪亮,毛儿缎般金黄发亮,四肢粗壮,更有额前的际线让所有光环聚集一身。母亲为我舔血迹时,好奇而有些羞怯的打量眼前的世界。阳光很暖,花儿绽放,风也柔和,以后的日子,我一直回想那个春天的早晨。

满世界的夸耀,竟有些眩晕。母亲在我的背上轻轻吻着,母爱的温柔似带着神奇的力量,瘫软的四肢渐感力量,站起的欲望越来越强。也许天生就是明星的料,人们的关注下,我很快站了起来,在母亲身边欢跑开来,带着母亲怀里训练好的舞姿。人们阵阵热烈的掌声后,我完美谢幕,和母亲一起回到爷爷的家。

家,铺了新鲜的稻草,安了新的栅栏,屋顶也是新的麦杆重叠打造而成的。主人是一位老人,面相很亲切,让我喊他爷爷!呵呵!爷爷教了好多次,我还是嗷嗷乱唤!我怎么了,我应是天生的歌唱家,此时竟连发音也不准确。我一定要发出动听的声音,喊啊喊!喊来了猫狗的辱骂,鸡儿愤怒乱窜。哼!小样!有一天我是唱出优美的旋律,让你们求我不停地唱。

终于有一天,我准确地喊出了爷爷。爷爷老泪纵横,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脖子,尽管爷爷的脸似栅栏木条一样粗糙,可我还是回过头,为他吻去脸上的泪。有点咸,有一股暖流从舌尖传至全身,很温暖!我却不知这是爱。

我成了一头会说人话的骡后,爷爷把所有的爱倾注了我。每天为我梳理,换新稻草,我快活得似个小太子,心里甭提多高兴。然而我却没发现,我和母亲私下的生活在步步维艰。每天槽里料被鸡儿弄满地,猫儿叨来死耗子扔圈里,狗一见我和母亲就咬,咬坏了母亲大腿上的肉。母亲血流时,我愤怒了,国人当醒,当自强不息。一气之下,我踢坏了狗腿,踩死了猫崽,啃干了母鸡身上的毛。

很快!鸡毛还在嘴上时,我就遭到爷爷的训斥,这是有生以来爷第一次生气。我很鲁莽无理吗?我不觉得!我要生存,就必须保护好自己及领地,又怎让国土遭贱踏。

没几天,我便改变了自己,卸下所有骄傲,构建了爷爷心中的和谐社会。挪出圈内一角让母鸡孵蛋,允许花猫到家环耍,同意狗在屋檐下安居。它们感激得垂泪时,我硬下心肠写了生活中不可越渝的规章制度,终于住进新屋的它们无条件答应了。

成长中,在母亲丑陋的外表下,我看到一颗金子般善良而纯朴的心。母亲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不厌地指出我成长中不良行为,用温情驯化着我,让我成为一头正直、勇敢的骡。

爷爷总有无穷的故事,清晨日暮,野外火塘前,爷爷口中的南下思茅北上丽江,东往昭通,西走夷方,神话般的经历,竖立起我远大的理想,成为传奇马帮中的一员。

成为一头有理想的骡,首先要有强健的体魄,一定的修为,也要一些知识。吃苦耐劳是我的天性,而后两者我却迟迟不见进步。半年来,我仍识别不了方向,难断阴晴。爷爷在鼓励我,让我不断地在自然中实践领悟。

成长有些艰辛,却是充满着快乐!某一天,到池塘边饮水,我看见了自己,健硕的身躯,翩翩优雅的风度。我陶醉了,陶醉在湖里那头完美的骡身上,高兴地摆着各种造型。幸福啊!来临就在一转身。可爱的小黄此时正在我身后,玲珑的身材小鸟依人般贴在我身上。

这是真的吗?我体温在升高,小黄肌肤间传递的温度感染了我,我含情脉脉地拥抱了她,献出了我的初吻,有些笨拙却很真诚。那一刻,幸福的光环在我身边萦绕,我才顿悟,人生青涩朦胧已向我走来,快两岁的我己在慢慢开启爱的心门。

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就在我和黄黄你侬我侬,两情相悦时,一纸公告传遍了家乡。重走马帮路,从思茅把普洱茶运到北京去。小县沸腾了,四野群山都在传递着这喜悦!马帮,是见证历史一个缩影,是人类交通发展的先驱。成为一个马帮的成员,是每一头骡的神圣使命。走捷近,爬山岭,过栈道,爷爷曾说过,漫长的路,需要每一成员,有极强的耐力,和马帮的团结,以及一个好的向导。跨越万水千山是我的梦想,此刻我明白,国事家事孰轻孰重。

黄黄,等我!归来就是你我成亲之日。我把黄黄约到寨外桉树林,在她耳边轻轻说。黄黄一双眼通红,我的心极沉极重。我俩紧紧相拥,许久许久……

天快亮时,我放开了黄黄,狠狠地在树杆上踢出一行永远无法泯灭的字。

“等我回来,好好爱你!”黄黄还在熟睡,我探下头为她吻干眼角的泪。不回头,努力告诫自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在这初秋的早晨,我踏向了征途!踩着新露,我相信一定能成功,一定能回还。

到了征集场,我的斗志有些消极!面前有数百头骡和数百匹马,个个斗志昂扬,信誓旦旦。我收起了誓言,放在心里,忐忑谨慎地应付着每一个关卡。长跑、涉河、爬徒坡,还有临时的栈道,长长的索桥……

一切可能发生的场景,都临慕出来,作为考核。当一批批的同类淘汰后,沮丧离开时。一阵酸楚,原以为徒劳无功的功课,今天让我轻而易举的渡过每一个关卡,爷爷没有你,就没有骡的今天。

当主席台前,我光荣地戴上红花,成为前行二十头螺马中一员时,我不由泪流,顺从的配了鞍,戴了布农铃。我欢快地摇响,叮铛叮铛响在几十里之外,我想爷爷能听到,母亲青花马能听到,黄黄此时也在桉树林为我欢快的撒开腿奔跑着呢。

两天后,是踏上征途的日子。身上驮满茶叶,整装待发时,一声巨响的礼炮,吓跑了成员中一头骡。它曾经和我一样骄傲,而此时抛开队友,疾速逃向山林,再无踪影。

所剩十九成员,昂着头离开思茅,故乡一点点远离。所经过的秀水山川很美,我却时刻眷恋,眷恋故乡有些贫瘠但高耸入云的山,在离开云南的行程里,我在思忖,那逃走的骡所为何?不是胆怯,绝不,心有所牵吗?那又是什么呢?

夜已深,我还在思忖,眼角一阵湿润。我不知是露水打湿了,还是泪水,只感觉全身冰凉。直到树上一阵雨轻洒,阳光透过树隙,射在我脸上,我才从故乡的梦中醒来。山林里升起了雾,飘来又散,三分的白云在山端,柔柔地缠着,我开始在山道上唱起了山歌,同伴们也一同合了起来,沉默的领队今天歌声也高亢。一曲曲故乡山歌唱过,我们告别了滇,进入了川,远远地我听到了船号子,就这样伴着我依江而下。

一场暴风雨,突来的'泥石流,掩埋了两位伴,革命斗志就此消减,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点点消失于视线,那么无力,急切的呼喊,只想就此唤回即将离去的生命。

泥泞中前行时,泪水和雨水混合成一块,痛!生命中所未经历的疼痛一拥而来,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心口。

山漫水长,期待每一个晴天,艰难地在恶劣的自然中行走,这就是马帮的使命,坚定不一的完成任务,不容置疑。每位成员都在自我调整,几千里的行程,数月的辗转,所拥有的不是背上茶叶的价值,它见证着一段历史,记录着马帮文化,是人类在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抗衡的见证。

我只是一头骡,我庆幸有人的思想,虽任人驱使,但我明白心中理念,不舍的激厉自己,向前而行。去收获每一段行程的艰辛与感动,把它收录于心,每一段风景不会忘,每一次离别都在悄悄堆积于心。

长江上的号子,涉黄河时的胆颤,来往的车辆,过眼的繁华。满世界的新鲜,是我所料不及的。看着眼前的新时代,在南疆所拥有的理想,抱负,皆如泡影,感觉自己就像一小丑,不过在让人乍惊一阵感叹!对于马帮的未来,何去何从,心里的担忧一天天加剧。

我是一优秀的骡,努力的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和同伴们一程程向京赶去。认定的事,完成是必须的,勇土只有向前,尽管此刻自知已没有退路,

当到了京城,一场隆重的欢迎仪式已早早等待。莫大的荣誉着实让大家眩晕,盛情款待,锦鞍绿草,干净而导致冰冷的舍棚。几天的出场,赚足了万千掌声,万千带着惊奇的笑脸。

“驴的耳朵大,马的耳朵小,你呢?怎么又像驴又似马?”一位拄着拐杖的女子,在我身边停留,微笑轻轻问着我。

“小姐,我是骡!介于驴和马之间。”看着女子,微笑时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显示出十足的绅士,礼貌地回答着。

女孩咯咯地笑着,身体紧靠栅栏,手向我伸来,在我脸上轻轻抚摸着。

那白皙的手很柔很暧,似妈妈和黄黄的舌,在我脸上舔过。

“怎么啦!想家了吗?”当我眼角一阵湿润,泪滴在女孩手上时,女孩轻轻问着。轻轻为我拭去眼角的泪。

女孩每天来,听我讲青花马妈妈,讲爷爷,黄黄,火塘,山坡,还有溪流。女孩倾心的听着,笑着,眼角悄悄溢着泪水。

每个黄昏,女孩总会悄然而来,唱一首歌,讲一个故事,直到月儿挂树梢,女孩才会离去。望着女孩蹒跚的背影,留下我一身惆怅,多想冲出栅栏,俯下身,驮着她走向回家的路。

突然,很突然的,女孩没了消息。每到黄昏我总忍不住向院门望,等待那身影倾斜而来。

然而,我却等来了一纸公文,所有队员,全体遣返,中国最后一支马帮,就此解散。也就是说,从宣告解束,马帮只能是一种文化,见证着时代的变迁,是与自然抗衡,人们所采用的最原始、简单的运输方式。飞速发展的今天,马帮只是一段历史,一种文化,一个艰难的求索过程。

泪水从眼角流下,欣喜?失落?我无从知。所有的梦想,今后不敢想,刚启程,一切便成泡影,幸福来得太快,也走得匆忙。明天,如此茫然,我以为我可以再续一段古丝绸路,从那古老的石板路踏出清音,有悠扬的驼铃相伴。

拥挤着,相互摩擦着,人们用力地往里把我们塞进车,骡和马各一辆车。我努力的从缝隙中往望外,寻找着。

她来了,焦急地寻找着,我大声喊着,希望她能看见我,可启动的汽笛淹没了我的呼喊,只留下一张失落的面容,在我心里封存。别了,女孩!别了北京!一场幻觉般的梦,甜也艰辛着。

列车在黑夜中行驶,夜,深沉的夜,黑色的夜!开始憧憬家乡的夜,漫长而忧伤着。

天上龙肉,地下的驴肉,当听到这句话时,我们已从列车上下来,又被装上了另一辆车,借着夜幕返回了京郊。两天里,两位队员成了盘中餐,牢固的缰绳,铁制的栅栏,回家,此时成了一渺茫的梦。

我只是一头骡,是一畜牲,无法驾驭自己的命运,任人宰割,是我命运的终结。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在等待的夜里,我没歇斯底里的辱骂那些不是畜牲的异类。望着窗外的月,我听到悠扬的胡芦丝,看到了随风而舞的凤尾竹,还有等待的黄黄……

他乡多夜雨,心事待谁占。突然来的雨,滴哒着,似我临别的泪。

命运再一次眷顾了我,当人类举刀捅向我时,一挣扎,意外地砍断了缰绳,机会来了,我拼命地逃,逃出生命的桎梏,不停地奔跑,没有方向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