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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灿灿的小金鹿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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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小六刚要开门,忽听哗啦一声响,有人从屋里把门拉开,差点儿把她晃了个跟头。
  “你这小家伙!”则之凶狠地一把揪住趔趔趄趄的小六,大声喊叫。
  “饶了我吧,则之哥。”小六战战兢兢地赔着不是。
  “往后小心点,小丫头。”则之克了她一句,便耸耸肩膀,走了出来。
  小宗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宗三天两头到他这儿来玩,两个人很有交情。小宗穿着带红蓝格的花夹克,还戴一副墨镜。
  “哼!才十六七岁,就打扮成这个样子,真恶心。”小六的妈妈佐代,背地里常常这样骂小宗。
  不过,小六并不怎么讨厌这高个儿、总好咧着嘴傻笑的小伙子,因为他对她并不像则之那么冷淡,那么横。就是刚才,他还隔着墨镜笑嘻嘻地问过小六呢。他说:
  “刚下课呀?”
  可是,则之却早把小六忘了。
  则之对小宗说:
  “浩平这家伙真不是个玩艺儿。他跟我说,你若是跟阿时好,那就饶不了你。哼,好像阿时姑娘只是属于他的。”
  “说得对,则之哥。那个姑娘,当初还不是你找来的吗?”
  “是啊。不过阿时也挺可恨,她对浩平总是眉来眼去的,真看不惯!”
  “这可没办法。人家浩平有小轿车嘛。现在的姑娘们,只要有小轿车,别的都不管了。”
  他俩嗵的一声把门关上就走了。
  小六把装着拖鞋的小口袋扔在门口,正准备换下球鞋。“啊?”她突然发现有个东西掉在水泥地上。
  它又小又扁。小六捡起来一看,心里想:“这准是小宗的。”
  那是一个光灿灿的小金鹿。背上还有个小环。小六知道是挂钥匙用的。
  小宗的裤袋里总装着一大串儿钥匙。他自鸣得意,常常把钥匙串儿掏出来,抛向空中再接住。小金鹿就是系在那串钥匙环上的。
  小六想拉开门,追上他们俩。可是她忽然哆嗦一下,缩了缩脖。因为,上次小宗来玩,小六刚刚叫了一声:“喂,小宗!”则之照着她的头部就是一拳头,说:
  “怎么?你敢跟他好?你这小丫头,可别那么狂!”
  则之的拳头真够硬的,再挨一下可受不了。虽然惹得则之发了火,可是小六一直不知道小宗的真名实姓,所以还是叫不出他的全名来。
  小六又把手上的小金鹿端详了一番,心想:下次见到小宗再还也来得及。
  小金鹿真漂亮,金灿灿,光溜溜的,捧在手心上,感到有份量,恐怕真是金的吧。
  “这可比真由美的小狗值钱多了。”小六长出了一口气。她想起了千贺真由美今天上学时戴在胸前的那个像小狗似的别针。
  千贺真由美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今年四月上学以后,小六和她就一直挨肩儿坐,所以对她有什么都很熟悉。什么珍珠色的铅笔盒啦。画着白雪公主的纸夹子啦,连她的红色背包上还画着花儿呢。不仅这些东西漂亮,真由美本人也漂亮得迷人。她穿着粉红色的百摺连衣裙,像电影里那些小演员似地卷着发。
  “人家是‘初音号’点心铺的独生女嘛!爸爸和爷爷本来想让她上大学的附属小学,可是她身体很弱,他们只好根据大夫的建议让她就近上了普通小学。若不然,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跟咱们这号人家的孩子坐在一块儿?”这是小六妈妈和邻居阿姨们唠唠叨叨的话。
  “初音号”,是个有二百来年历史的老铺子,专做羊羹。真由美的爷爷当经理,爸爸虽然年轻也成了专务董事。当然,这一切对小六来说都无所谓。
  小六高兴的只是真由美没有上别的学校。真由美是阔人家的独生女,有点小姐脾气,可是她对小六却很亲。小六把这位阔气的同学看成崇拜的偶像。但是她哪里知道真由美对她亲热,不过是出于某种怜悯心和优越感。反正,只要真由美肯搭理,小六也就感到幸福了。
  有一次,真由美路过小六家门口,看见了则之,第二天一上学就问小六:
  “您们家有个哥哥,对吗?是个年纪大点的哥哥吧?”
  别的小朋友都叫“小六家”,只有真由美规规矩矩地叫:“小六您的家”。
  小六摇头说:
  “没有。他不是我的亲哥哥,是我们的亲戚。”
  “亲戚是什么呀?”
  “亲戚就是亲戚呗。”
  “你们住在一块儿吗?噢,我懂了,小六,您家房子一定是借给那个大哥哥住了。我们家也是。两间后厢房就借给了岛田先生。爷爷说:‘岛田先生没有地方住,怪可怜的’,就借给他了。”
  小六一声也没有吭。因为借住房间的,不是则之,而是小六母女俩。佐代的大夫是个醉鬼,他跑掉了。被遗弃的佐代只好领着小六找到远亲的关原家,寄人篱下。关原的妻子有病,长期住疗养院,家中只有父子俩。父亲开工厂,则之上高中,自然就让佐代替他们管管家。与其说佐代这个人很温顺,不如说她与世无争。她对关原父子俩的所做所为一概不过问,所以他俩爱干啥就干啥。关原经常到离家两站远的姘头家去住。则之嘛,总旷课,跟狐朋狗友鬼混。
  “小六,你回来啦?”
  小六听见母亲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她正站在门口,一会儿攥着拳头,一会儿又张开手,玩着那只小金鹿。
  “你在干什么,快进屋吧。”
  “嗯。”
  小六一只手攥着小金鹿,脱了鞋。妈妈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小六进了借住的这间小房,把书包放在墙旮旯的破桌子上,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然后悄悄地把小拳头伸进裙子兜儿里。从此,光灿灿的小金鹿就在她的衣袋里“落户”了。
  (二)
  “噢?小六,你可真行!”
  开口的是则之,后头跟着的照例是小宗。
  正在扫地的小六停住了竹扫帚,心里又卟咚卟咚地跳起来。她悄悄用左手按了一下衣兜。啊、还在,确实在。隔着粗糙的合成纤维布,她摸到了很硬的东西,光灿灿的小金鹿在她衣袋里已经呆了三天了。
  “你扫得这么干净,真不简单。”
  则之用手抚摸着小六那剪着齐眉短发的头。小六却慌了神儿。则之抚摸她脑袋,还是生平第一次;把她称作小六,也是头一遭。过去,总是叫六子,这还得他高兴,平常只是叫“小家伙”。
  “是不是因为小金鹿,他们要欺负我?”小六心里发虚,猜测着则之和小宗的眼神。她倒不是成心想把小金鹿藏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三天来一直没有见到小宗。但跟则之讲理是讲不通的。他大声一嚷,小六就会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六又战战兢兢地瞥了瞥他们俩。
  “你真乖。来,哥哥跟你玩。”
  则之竟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六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怎么办哪。则之那么凶,才不愿意跟他玩呢,而且现在妈妈还让扫门口。
  “喂,玩玩嘛,你干嘛不过来?”则之的声音变得又像平时那么凶了。
  小六强忍着抽泣,低头望着堆在脚边的垃圾。
  “则之,别这样。这么横,训小家伙,人家会吓破胆的。”小宗插了嘴。
  “我怎么横了?”
  “你这不是训人吗?你这种口气就不行。你别管了,我来。”
  小宗突然把小六抱了起来。小六的心扑通通地跳着。衣兜里的小东西好像突然一下子变得像块大石头。小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六的心事,紧紧地抱着她。
  “小六啊小六,你听我说,”
  “小六真乘,我让你骑在肩膀上。好不好?”小宗的口气甜甜的。一听让她骑肩膀,小六的心就动了。她更小的时候,和爸爸一起过。她内心深处还隐约记得爸爸几乎天天让她骑着肩膀玩。现在,小宗把小六连她手里的扫帚一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他使劲踩着下水道的板盖,然后又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
  “来,跟我们上那边玩去。等会儿还让你骑肩膀。”
  她确实很想再骑肩膀,但犹豫着。
  “走吧。你磨蹭什么?”刚说完这句话,小宗就明白过来了:
  “你还得打扫,是吗?来,我替你干。”
  扫帚被小宗一把抓了过去,他漫不经心地几下子就把垃圾划拉进阴沟里去了。
  “对啦,我这儿还有糖呢。咱们仨一块儿吃。”
  小宗从蓝布劳动裤的兜儿里掏出一个小纸口袋,把很大一块糖塞进小六嘴里。则之两手抱着肩膀,在一旁望着,突然又横起来:
  “好了,好了,快走吧!”
  这话音又急又带刺儿,小六有点摸不透。
  小宗半开玩笑地指着则之对小六说:
  “老是这种口气,所以小六才讨厌你,是不是,小六。你可别讨厌他啊,他还想跟你交朋友呢。”
  则之在一旁苦笑着。
  “真的。则之哥哥说要教你做功课。走,咱们上他房间去。”
  小宗又把一块糖塞进小六嘴里,拉着她的手走了。
  和往常一样,则之房里杂乱无章。学习用的桌子上大模大样地摆着烟灰缸,塞满了烟屁股。则之只有十七岁,却抽烟,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劝阻他。
  他的坐垫下;塞着大红封面的杂志,插图有各种姿态的裸体女人。有一次,则之不在家,妈妈进屋来打扫,小六跟着进来,偶然发现了这些玩艺儿。佐代看到小六正在翻看这些插图,气得用扫帚把子揍了小六的屁股,然后一把抢过杂志,扔到高高的柜子上去了。
  “哥哥的书,不许你偷看!”
  妈妈严厉地瞪着她。小六摸着刚刚挨过揍的屁股在纳闷:是因为哥哥的书便不能看呢,还是有别的原因?这次,小六进则之的房间,再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红皮杂志。现在大难临头了。她根本没有想让则之教她,为什么则之异想天开,忽然想起要教她功课呢?小六莫名其妙,茫然地站在那里。则之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递给她。
  “小六,你在学校都学过哪些字?写给我看看。”
  “我不知道。”
  小六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摇了摇头。小宗在一旁,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会写字母吧?对!阿、依、乌……会写吧?”
  那几个字,还是勉强会写的。小六拿起了铅笔。
  “嗯,写得好,那么写个汉字试试。会写‘山’字吗?””
  两个人热心极了。写完了“山”,又叫她写“川”,然后再写“水”。
  “好。现在你用这张纸写。懂吗?”
  则之又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小宗说:
  “别用笔记本,则之。若是‘漏了馅儿’,就糟了。”
  “对,还是用普通白纸吧。”
  则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放在小六面前。
  “你按着我说的写。第一个写‘子’,六子的‘子’,会用汉字写吧?对,对。再写个草体字母的‘豆’,然后写一个‘毛’……写好了吗?下面写个‘那’字。再写……这个字,小六不认得,我给你写个样子,你好好看着。”
  则之在刚才撕下的纸上慢慢地写了一个字。小六看了一会儿,她说:
  “我认得,这不是先生的‘生’字吗?”
  “噢?你认得?”
  则之和小宗,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小六以为他们俩会夸奖她,可是他们却一句也没有夸。
  “写好了吗?下面一个字,你准不会写。”则之写了一个很复杂的字。小六照着它,聚精会神一笔一划地用铅笔描下来。
  “还可以。凑合着能看懂。下面再写一个字母‘嘎’。”
  小六按照则之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这堂“功课”没完没了,她烦透了,真想扔下铅笔,可是那两对眼睛不准啊!一开头,小宗的眼睛还算温和,现在也变得和则之一样,闪着一股凶光。小六眼眶里含着泪水,她绝望了,也许永远也无法从这间屋子逃出去了。正在这时,则之却好不容易地放了她。
  “好,行啦。你可以上外头玩去啦。”
  当小六像要逃跑似地急忙拉开房门时,小宗向她扔过一个纸袋,说:
  “剩下的糖,全给你。可是不许你说在这里做功课的事。若是说了,当心掉脑袋!”
  他好像早已把刚才让小六骑肩膀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六回到自己的房间,悄悄地掏出了衣袋里的东西。窗外的夕阳,照得她手掌心上的小金鹿更加光灿夺目。
  “小宗还不知道我拿了这个小金鹿。他可能还以为丢了呢。”
  这么一想,她感到一丝快意。

光灿灿的小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