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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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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的手一挥,便奏了一曲气势磅礴的大野秋歌。

草原深处散文

草原的秋啊,豪放而不缠绵,坦荡而不苍凉。秋意在草尖上一掠而过,黄了草,红了叶,斑斓了旷野。

秋天的草原,又不失母性。风中起伏的毛毛草,远望,皮毛一般滑顺,阳光和草原游戏,金灿灿的草尖有无数个亮点,跳跃着舞蹈,草原就有了一种绒布的质感,成了大地母亲金黄柔顺光亮的头发。近看,一枚枚摇动的狗尾巴草高竖着小旗,纤毫微现,成了大野秋歌中一个个流动的音符,齐声欢唱,唱十月的辉煌,唱一个生命轮回里最后的美声。

第一次在金秋的暖阳里亲近草原,也是第一次驱车长驰,一任思绪无遮无挡地在科尔沁草原深处的大野秋风里驰骋。

科尔沁草原,仅仅这个名字,就能够引起暇思无限了。这片草原,让人想起了孝庄皇后,想起了图什业图亲王,想起草原上流淌的九曲百转的马头琴。曾经,这里水丰草美,是一片不曾被纵横的道路肢解的一望无垠的辽阔,是除了牛哞马嘶以外没有现代机械轰鸣的宁静;火红的马驹,流动的勒勒车,蒙古人大红大绿的蒙古袍就是翠绿金黄干枯的原野中的点缀。除了养育粗犷奔放的蒙古族儿女,在无际的草原上,还有在天空遨翔的金眼雕,在水中嬉戏的绿头鸭,有美丽的蓑雨鹤,还有南归的灰雁,东流的霍林河……

而今在新佳木的养畜场附近,我见到了记忆当中的种种属于草原的动物。远方飞来的小鸿雁在这里愉快地嬉戏,工作人员说它的学名叫赤麻鸭;还有翘鼻麻鸭,草原雕,鸵鸟;狐狸、马鹿、珍珠鸡……它们有些是人工饲养的,有些是野外救助的;每天早晨它们在科尔沁草原深处的天空里飞翔片刻,更多的时候是在笼子里闲庭信步。

我来到最深处的草原了,草原在我面前展开丰富的秋日壮美:金黄的草蔚蓝的天似乎就是大野的底色,旷野里五彩斑斓的.树在底色里兀自美丽。我就想,在兴安大地热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今秋,我才有幸和这美丽有约,这草原深处的美丽,能被多少人欣赏过呢?一个又一个春夏,一次又一次荒芜,都是这样独自盛开独自老去。试问,这草原究竟爱着谁的爱,痛着谁的痛,悲伤着谁的悲伤,幸福着谁的幸福?

草原啊,现代文明与原始文化共存的草原,沙地与碧野同在的草原,现代的网围栏让牧人的套马杆成了收藏的草原,在一个金秋的大气的季节里,以一幅最美丽的气势磅礴的画卷,让草原,美丽在记忆深处。

【醉在草原的怀抱】

一直对酒有好感。不是善饮,也不是贪杯,只因酒,能让人豪情大发,血脉贲张。因为有酒,才有了古人痛快淋漓的诗作,也才经常让我借一缕朦胧的酒意,在这些痛快淋漓的文字里,让思绪恣意游荡,上天,入地……

这次随同安盟作家协会参加“走进草原写草原”活动,对酒又有了新的感受。

被身穿蒙古袍的民族歌手手捧哈达,端着银碗,在歌声中频频敬酒的经历有过,但多的是一种仪式,一种客气。这次在蒙古包,看见歌手们端起银碗敬酒的时候,我正从包外回来,隔帘相望,因为不关己,因为没有对那一碗银酒的敬畏与不胜酒力的恐惧,所以兴趣盎然地看歌手敬酒与客人被敬。歌手们几人,端着满满的碗,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一展宽广的歌喉,满怀敬意,盛情难却,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去接过那碗酒。有的人实在是为难,因为那是满满两碗酒啊,一碗入肚,红霞腾起,二碗入喉,红的不仅是脸了,可能是心。在不绝的歌与不绝的酒里,我看见主人的真诚了,那真诚是不加伪饰的,因为主人先喝了,主人先醉了,主人的歌声已经起来了,客人没法不喝多,没法不醉,无论多么矜持与持重,在真诚面前,是无法让矜持与持重持久的,醉人的不是酒,是主人的热情!

再次体验这种热情,是临别前的上马酒。说了告别的话,我们陆续往车前走的时候,发现主人带着歌手们,抱着几坛酒,正守在车门前!再见银碗,客人们很显然畏缩了,只有兴安盟作家协会副主席樵夫一人,走到了车门前,可能也是感到盛情难却吧。而那歌显然是有发动力的,我发现我竟然从车前绕了过来,加入到敬酒人的队伍里,和旗长一起唱,和歌手一起唱!朋友们,朋友们,欢迎你来家做客;朋友们,朋友们,这是我们热爱的草原……金杯里斟满了纯香的奶酒,赛热里外冬赛——那歌声呵,是不落的,没有停止,一曲接着一曲,在草原的风里回旋;那热情啊,是不绝的,就在客人的心头回荡。我混在主人的队伍里,大声唱和,看樵夫老师,无比艰难又无比勇敢地把酒举起,一饮而尽;我悄悄地靠近车门,刚想乘虚而入,朝克图旗长无比清醒地把身后的车门挡上了!我啊,没有酒量的我,但喜欢酒意的我,上前,接过银碗,拇指和无名指聚拢,敬天,敬地,敬主人,扬头,扬起一碗烈酒,然后上了车,在车上继续和着那在风中回旋的旋律,看领导和老师们,一个个面色酡红地走进车门!

在草原,醉人的不是酒,是歌,是真诚和热情混和在一起,把人醉了。

【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

一向对很多东西心存敬畏。比如夜,深遂,幽远。那蓝黑的无际里,有什么?有故事吗?有喜怒哀乐的感知吗?有情感吗?相对于从古到今乃至未来一直不停翻滚的时空,相对于无边无际的海角天涯乃至深远的宇宙,我常常在夜的深遂里沉思:我,小我,渺如尘沙的我,想过的,梦过的,做过的,存在过的,都如光影一般转瞬即逝吧?

本来不想把这些文字写成这样的。可是这一刻,又毫无理由地,浮想联翩。

这个世界,我们来就来了,走就走了,来去都由不得自己;存在的过程中,又是身不由已,自己不仅仅是“我”,还有很多附加的东西如影随形。比如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比如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比如事业地位和生存赋予的角色;比如忧伤愤怒失望兴奋和欲望横流。在一个个喧闹嘈杂奔走的白昼里,在一个个沉沉入梦的夜里,行走,一直在行走,一直在以不同的脸谱行走。人生的脚步不可以停止也不可以休息,哪一刻的我是真正的我?哪一个我更接近本真的我?那个被神奇地赋予生命的一个生命个体?

并没有很多时候去思索这样的问题。但是有很少的时候,生命毫无预兆地悄悄回归到本真的状态。

那天在水边,在赤脚走了大片白沙之后,嬉戏在暖热的水里,我成了大自然怀里的一个孩子。

脚下暖暖的沙,被阳光照着,晒着,不知道晒了千年还是百年,然后在一个下午,烫烫地暖了我的脚。

水底软软的沙,温情地拥上来,拥上来,和着水,轻轻的漫过脚趾,就象是从远古赶过来的抚慰。

凉凉的风,从旷古吹过来,无形的,厮蹭着,摩濯着,从发间,从肌肤间,缠绵。然后并不停留,穿身而过,似我,并不存在。

我就在那沙上,那水里,那风中,做了一回自己。

泼水,蹦起来踏水,奔跑追逐,往不熟悉的人身上泼水。生命在那一瞬间简单而快乐,去除了外界加诸于身的种种因索。

有歌唱道:一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夜晚?

回望在翰嘎利水库的白沙浅水里简单着快乐着的自己,我也在问:一生中能有几次,能去除尘世加身的一切,这样的恣情放纵呢?

归程,看车外渐浓的夜色,看渐渐模糊的田畴在飞快后退,乘着酒意,想起一首很久很久以前的歌: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忽然想起,歌的境界不同,醉的境界也是不同的,这首歌里,叹的是“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一唱三叹,曲调深情缠绵。而我们的蒙古族歌曲,一样唱情,唱十五的月亮,唱郎情妹意,却不乏豪放。那情不是耳鬓厮磨的你侬我侬,那情是喊出来的,要让风知道,让月亮知道,让无边的草海知道,让草原上骏马驰过腾起的马蹄声知道,直抒胸臆,磊落得见日见月,快意无比!

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从容淡定地重复日复一日的生活,想起曾经醉在草原,才知道,偶尔醉过,多好。

【想做草原上一棵草】

从草原归来,在城市的高楼缝隙间行走,无意识的,仰面看天,发现城市上空没有云。

不对,有云。但这是云吗?匆匆忙忙,在逼仄的视线里孤独无状。楼群挡住了地平线,是高楼,把那些云肢解了。

想起了草原的云。

走进草原,就知道祖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老祖宗留下来的华章无与伦比。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空就象一口倒扣过来的锅,中天,最高远的地方是蓝,干干净净的蓝,纯得没有一丝杂念,象母亲,象生命,象一切让人崇尚让人从内心臣服的东西,蒙古人心中的长生天!然后是云,云很大气,也很慵懒。云是这世上最从容最随意的东西了,它漫卷着,蒸腾着,舒展着,似莲花,一朵朵或叠着绽放,或独自飘浮,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在草原上忽浓忽淡。做云,是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呢?还有那些花,那些在草上面荡着的花儿,花中有草,草连着花,这些花就属于这里,是从容大气的云卷云舒催开了这些花,不娇柔做作,也不华贵自怜,甚至一步踏上去后,很快蓬蓬勃勃又挺起了腰身。可爱的花儿!

那天横越草原半个多小时,迎面是一片湿地。翠绿中慢慢有了蒿草的红褐色,脚下的沙草地中多了些石砾,然后变成了湿湿的粘土,一汪一汪的水静静地亮着,大朵大朵的云投影其中。忽然兴安盟作家协会主席默夫指着远处的三点白处问大家:是人,还是鸟?大家静观,近些,再近些,才发现是不知名的大鸟!这时才发觉鸟的啾鸣早就进入耳里了,有人吟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名句。最好玩的是一位女会员,她模仿鸟儿高叫一声,就有鸟儿应答一声;叫一声,再答一声,“对唱”几个回合,竟真的有一只鸟儿疾飞着,从远处向着她高高地飞过来!由此仰面看天,见一片白云下面,很高很高的地方,一群鸟儿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盘旋着,训练有术地飞着,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型。久久地,有唳声,从远远的云端传过来。

静水长天,鸟叫声或远或近,此起彼伏。那一会心很静,我是大自然里的一棵草。

然而草原象一个倏忽的梦,终究,我要回归高楼里的生活。在单位的六楼办公室,前不久,我看到了刚刚汇总的内蒙古自治区沙化荒漠化调查的数据。在内蒙古,绝大多数的人口,正生活在沙漠地带或被沙区影响着。想象着那些浑黄的或是白晶晶的沙正在向草原四下挺进,一种刺痛,在骨子里漫延。草原,水草丰美的草原,我还有幸走进你,我的女儿,我女儿的女儿,还能这样走出家门驱车几个小时便一亲草原芳泽吗?

草原无语。草原,以最亲切安详的神态,在蓝天白云下伸展到天边。

我做草吧。在黄沙泛起的内蒙古大草原,我愿做一棵四季轮回里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