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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青兮欲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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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过半,天色暗淡,东方是大片氤氲的青色云朵,饱含着一场憋了很久的哭泣。

天青青兮欲雨散文

看到挨挨挤挤的车辆慢悠悠拥进那扇大铁门的时候,我想到河面上漂游的杂物,面包车,三轮车,电动车,甚至自行车,会不会像各种色彩的包装盒。我也是漂游中的一个。

乡镇初中的孩子放暑假,家长来接孩子、带行李。

我是来接妹妹的,爸爸已经前路“拓荒”,消失在车流里。赶到妹妹宿舍楼下,也是我曾经的宿舍楼,进门就望见舍馆大姨空着的办公室,光线阴暗,门口的熹微映着男女老少脸上的表情,噪杂的人声,急慌慌赶着收拾、归家的心情。我在人群里张望,所有拾级而上的人面都影影绰绰从身边飘过,像十五观灯时候杵在流动的喧哗里一样。白衬衫出现的时候,我最先看到他的眼神,而后才听到:

“走,三楼。”

爸爸的气息和表情是可以在人河里一眼抓住的,像曙光。

这座宿舍楼还是十年前我待的那座,也是我前门的爷爷年轻时参与建设的那座,半身不遂的爷爷已经奔向古来稀,这座楼的年纪也大了。我嗅到了我曾经熟悉的味道,是潮湿会散发出来的馊味,和着各色的跳动的生命机体的体味,混合成这座楼层独特的气息。循着爸爸的脚步看到妹妹宿舍的门还是锁的,倒是邻宿舍都是翻动的人影,在狭窄局促的空间里拥堵交织。

一片蜿蜒的水迹从一个宿舍里流出,奇怪的味道一下子蒸腾开来,让你踮起脚尖的同时不得不皱缩了鼻子。一个小姑娘望着我,定睛。我看她,眨巴眼,用眼神询问,而后她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回答。这是个陌生人看到熟悉面孔的全过程。我们终是不认识的,但是彼此有个微笑的过程与友好。

我折回门口在人群里搜索妹妹的身影,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妹妹出现在我眼前摇晃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收回那放风筝似的目光。终是找到了。妹妹急慌慌往宿舍跑,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楼梯口遇到了婶娘。婶娘是讶异的,问我来做什么,我回了,歪头看到了婶娘身后的堂妹,堂妹还是那么美,嘴角的美人痣越发的惹眼。我和婶娘再见,去接爸爸和妹妹整理好的物什。

爸爸带了东西先走,我带妹妹走。妹妹说还要回班里,让我等。我一个人守着电动车,立在一洼泥水的一侧,另一侧是开过的车辆。天色变得愈来愈阴郁,风吹的都是含着水汽的冰凉。我等在风里,周边有和我一样杵着的家长,和风里偶尔摇晃枝叶的杨树相像。等待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漫长,越来越心凉。我忍不住去妹妹班里瞧,到了教室口迎面是妹妹的班主任,微笑着招呼,他进班里开会。

我推了电动车停在教学楼门口的一角,紧挨着一棵巨大的冬青,冬青花坛边上正对着妹妹教室的窗。有个小姑娘站在花坛台阶上和教室里的小男孩讲话。他们隔着窗户的铁栏,讲得很随心,会在他们两人的周身形成一个小小的气场,那么严丝合缝,好像外面的人群都隐藏了去。我微笑着看他们,他们察觉了也全然不在意,这种坦然和真挚让我觉得美。很快小男孩转身专心听班主任训话了,小姑娘很是爽气地转过身背对着窗户等。她和我一样了。然后我看她,有一眼没一眼,甚至是盯着她看,她是不在乎的。我被她迷住了,她有着骨感瘦削的`脸型,那种瘦削和棱角,让你忽略了她的五官,你只会记住那暗黑色的皮肤、有型的脸庞所散发的那种成熟和不可侵犯的气质,一个长出自己个性的姑娘。她两臂交叉搭在胸前、白T恤、牛仔裤,白板鞋,瘦长的身姿,让你猜测不出它还会有什么风云突变,我讶异在初中的校园里看到一个“成熟”了的小姑娘。她抬抬眼看我在看她既不躲闪也不在意,仍旧自在地等待,脸上多少浮动着星点可能会有的不耐烦。我转走了我的目光。

等在时光里,单纯地等会消磨掉很多意外的美好。就像我可以看到的天色,青青郁郁,像水墨在宣纸上的晕染,风越来越凉。我看到很多小姑娘。女孩子总是美的,美的总是吸引我的目光。有圆圆的胖乎乎的娃娃脸,低垂着的眼睑藏起很多明亮;有俊俏的眉眼,眼角是飞扬的神采,一挑就是一道光;有干净的神色,清空里透着聪慧,那是书卷的清香。我看着小姑娘们穿梭往来,像是回溯的时光,我想不出我当年的眉眼和神色,会不会在一个成熟了的女孩子眼里青涩而意蕴悠长。这么想来,我会恍惚里看到当年的我,不过那个女孩子不美也不可爱,她好中正啊,我想这么说,表情中正、举止中正、好像连脑袋里的想法也那么中正,然后她就呆呆在他人的眼神里。她是呆的。然后我依然会爱她。

让我回过神来的是一个鹅蛋脸庞的小妹妹,她的长睫毛在眼脸上晕出淡青色的光,像是美人的纱帐。她骑着单车停在我面前,嘴角上扬喊着花坛台阶上站着的小姑娘。小姑娘应声下来,口气里带着棱角:

“我们走吧。不等了。”

我看她翻身上车,一举一动都是洒脱和果敢。那种盛气让我想起我初中时候欣赏的那些周身带着气场和光芒的姐姐。

小姑娘走了,我站在她站过的位置往教室里张望,看到妹妹的班主任正在语重心长,然后我不由自主想到了妹妹一板一眼地和我说:“我们班主任边和我讲话边吃蒸包,一口一个,和我讲完,二十个包子没了。”我不禁笑起来。而我旁边也在等的一位妈妈见我笑也和我一起笑了。我开始庆幸我没有当老师,我终是当不了的。教师的天职表象就是灵魂的工程师吧,那三尺讲台就决定着要本能高出学生一点,然后以这样的姿态自我教育自我定位,之后才是教育孩子。可是我的灵魂是孩子的,我做不到人前的那份自我标示,然后我就不严肃、不庄重、不坚强、不睿智,最后孩子们就觉得我是单纯的,比他们还要单纯,然后需要保护和教导,这就是我教师实习时候所受到的学生的礼遇。还有什么样的灵魂比孩子的灵魂更高尚呢,在一群纯洁的灵魂面前我不知道有谁可以高出即便是讲台的那么一点点。虽然这种“高于”是出于善意,可是我仍旧承受不起。所以我宁愿妹妹和她的同学对我吆五喝六,我可以随时做出一个卡哇伊的鬼脸。然后我再看妹妹的班主任的脸,扭过头低下对着潮润的泥土笑。

已经有细细的雨丝刮起来了,家长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抱怨,我看到一个小女娃抱着一把快和她一样高的绿暖瓶跟在一个小姑娘身后,那么认真、那么倔强。雨是赶着云的脚步要来了吧,我开始着急。透过窗子看到窗外的人影也会映到教室里去,像是里面和外面都融混在一起。我看到那个班主任仍是兴致盎然,实在是有些不可忍耐,倘若午后一场暴雨,他要这一屋子孩子怎么回去。

天际的云慢慢轧过来,爸爸又回来了,一脸的焦急和愠怒,是在家里等急了吧。爸爸叮嘱了几句赶着去上班了。我继续等在冷风里,看着自己的胳臂渐渐会渗出淡紫色,终于,教室里的孩子在等待的目光里毫无征兆地做鸟兽散。可以回家了。

把车子加到最大档,没有我想象中的速度,周身的冰凉里,我知道大片青色的云朵正在我们的头顶弥合。

我忆起当年十一岁的我用单车载着满满的行李和书行在一个人的雨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