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作文中心 > 散文 > 葱茏过生命的那些树散文

葱茏过生命的那些树散文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7.21K 次

葱茏过生命的那些树散文

多年前,于千万里外的旅途中,夜宿一农家。早晨起来,小村里一片详和,正是夏日,绿荫浓笼,新鲜的阳光栖在每一片叶子上。主人家的小男孩出来,在院子里的一个水井边汲水,然后去浇南园中的一棵小树,而他的爷爷,正背着手悠闲地在门外的土路上散步。

我问男孩:“这树是你栽的吧?要不你怎么这么勤快地去浇它?”

男孩腼腆地笑,点头。他爷爷正踱进院子,乐呵呵地说:“村里的孩子都栽树,等长大后成家时打家具!”男孩脸一红,忙又去汲水。我相信老人的话,这里的确是太贫穷了,那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树,也许真的是那些孩子未来成家的资本。

这时,主人一家全来到院子里,看着忙碌的男孩笑。男孩一声不吭,只顾低头打水,浇树。

吃过早饭,我准备告辞离去。这时,男孩已经背上书包,正要上学去。忽然,他奔到我身边,示意我弯下腰来。他俯在我耳边小声说:“我栽树不是为了以后娶媳妇!我家穷,爷爷一直担心他死后,打不起棺材,所以……”

那一刻,阳光在小树的枝叶上飞舞,那份明亮,那份温暖,直入灵魂深处。

未离开故乡时,邻家最穷,两个大些的孩子早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最小的女孩八岁,却不让上学,早早地在家里喂鸡喂猪,洗衣做饭。闲暇时,便在园子里浇水锄草,有时便在那棵杏树下坐着,抬头看天上的云。

一天,我坐在院子里胡乱在地纸上乱画,她忽然隔墙问:“哥哥,你拿的是什么笔呀?我从来没见过!”那是一支最普通的圆珠笔,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我把笔递给她说:“这是圆珠笔,送给你了!”她一下瞪大了眼睛,轻轻抚着那支笔,慢慢地,眼里像起了雾一样,悄悄地转身跑回去,把那支笔紧紧抱在胸前。

第二天,我在菜园里,她也在自己菜园里,问:“哥哥,大树的树怎么写?”我用小木棍在墙头上写给她看。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拿着我送她的笔,就在一片杏树的叶子上写着。

那以后,她常问我一些字,然后都写到那些叶片上。那个夏天,她在那些低处的叶子上写满了字,而我也送了她好几圆珠笔。她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她家里人,于是,她的秘密就隐藏在那些绿叶之间。没到秋天的时候,我家就搬进了城里,走前,送了她许多笔,她看着那些叶子发呆,说:“以后没人教我写字了!”我偷偷给她一本字典,让她自己试着去学。

那一走再没了消息。记忆中,只有那张小小的脸,还有那棵摇绿的杏树。不知那些青翠的叶片上,还会不会留下那些稚嫩的字。我知道,那写在叶片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小小孩子一种渴望的心。而那个女孩写在岁月深处的故事,一如那杏树般,年年葱茏。

还有一个孩子,也与树有关。那是家门口街道旁一个鞋匠的女儿,十二三岁。她母亲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收破烂,女孩在一所小学借读。放学后,她经常出现在父亲的修鞋摊前,给父亲倒水擦汗,有时也帮母亲蹬三轮车。更多的时候,她坐在父亲身后的墙角阴凉处,拿着课本认真地看。

一日闲极,便去街口与那鞋匠聊天。女孩仍在身后看书,过了一会儿,她放下书,用铅笔在一个本子上画着什么。我一时好奇,走过去看,她大方地把本子递给我。我翻着,惊奇地发现,每一页上都画着树,渐渐地,我看出那是同一棵树,从不同的角度描绘着,或春之初萌,或夏之繁盛,或秋之萧瑟,或冬之肃杀,四时之景皆备。

我问:“这都是同一棵树啊,它在哪儿?”女孩告诉我,这棵树在她老家的院子里,她从出生起,它就已经存在了。她习惯于树的相伴,离开家两年多,最想念就是那棵树了。

她偷偷告诉我:“真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来城里,整天这么辛苦,在家里种地多好啊!嗯,我以后一定要回去的,我想和那树在一起!”我笑问:“你回去做什么呢?”她仰起脸,眸子里映着蓝蓝的天,有着一种坚定,她说:“我回去当老师,我们村里的那些孩子,没人教呢,没有老师愿意去!”

心中暖暖的有了感动。我知道,她的理想之树已经生根,多年以后,她会收获一份绿荫,会收获无数果实。她和她的树,相伴而行。

【怀念一棵冬天的树】

身处小兴安岭的苍茫林海中,万木葱茏,那经年的绿色曾一度洇染我褪色的梦想。可是,在记忆深处,在心底最幽静的角落,却站着一棵与眼前的林海格格不入的树,它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支撑着我梦想的天空。

那个冬天,我住在小镇的.边缘,一所很古老的二层楼,墙皮多外剥落,露出斑斑的红砖来。我的居室在二楼北面的一个房间,窗外是一大片废弃的运动场,依稀可见当年画的篮球场地,更远处是铁路,临着一片小小的湖。就在窗前,很突兀地长着一棵树,一棵有很多枝桠的杨树,遮住了半扇窗,推开窗子,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那细细地枝。那时我每天往返于学校和住所之间,在镇上的中学当代课老师。来到这天涯一般的小镇,躲得过世人的白眼冷遇却躲不过失败的阴影。闲暇时拥被坐在床上,那树便走进了眼睛。树干和枝叉都白白的,仿佛为了迎合冬天的主色,零星的几片叶子在北风中摇摇欲坠。那树枝直刺苍天,像一截干枯的手臂,张着五指想要抚摸遥远的阳光。一种静谧而凄冷的氛围直透进室内,使墙角的炉火失去了温度。

有一个早晨,我张开眼睛,听到一阵“咕咕”的叫声。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在窗外,树上落着两只麻雀,土黑色的羽毛裹着肥胖的身躯,像穿着厚厚的袄。它们蹲在枝上,缩头缩脑地交谈着。在我的印象中,麻雀应该是“叽叽喳喳”地叫着的,可是现在的叫声有些像鸽子,又比鸽子清亮一些。一早晨它们就蹲在那里,除了转动几下头颅,身子动也不动,仿佛成了树的一部分。太阳升起来,阳光淡淡地印过来,麻雀的衣服立刻变换了颜色,影子穿过玻璃斜斜地投在墙上,仿佛两朵开在枝上的花。它们被阳光抚摸得兴奋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变成了我印象中的“叽叽喳喳”,叫到欢时,还扑扇几下翅膀。于是树枝也随着它们上下起伏,它们便露出极惬意的神情。每早的六点钟,有列火车准时通过,车未到,笛声先远远地传过来。刹那间,两只麻雀倏地噤了声,然后同时飞走,留下“突”的一声。脚下的枝叉不停地颤抖着,说明它们曾在此停留过,窗子也簌簌地响。

那树每天都在变换着颜色,过了冬至之后则更为明显。那白色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像有水从树干里慢慢地洇出来。仿佛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长长的严冬挡不住树的生机。那年冬天雪少,下了几次,都是极薄的一层,被风吹散了。一场真正的雪终于来了,在夜里,在人们熟睡的时刻。早晨,外面已是银妆素裹了,树枝上落满了雪,毛茸茸地像穿了一件洁白的毛衣。也许只有这棵树知道,在寂寂的夜里,雪花曾怎样美丽地飞舞。阳光淡淡地映着雪光,两只麻雀迟到了,它们甫一落上树枝,惊得那些雪落下来,在晨风中流光飞霰,晶莹无比。我走到窗前,那麻雀歪着头,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审视了我好一会儿,才双双飞走。枝上留下它们模糊的一片爪痕,忽然就想到自己他年远离此地,所有的痕迹也终会被湮没,没人知道自己曾经来过。

冬天将尽的时候,树干上已能看出一片淡淡的青色,它的生命又要迎来灿烂的季节了。这个漫漫的长冬,在风狂雪骤中,它从来不曾熄灭心中的火焰啊!我的心也没有了初来时的彷徨失落,我生命冬天的足音也渐行渐远,我知道,当枝头一片青青的时候,我心中的希望也会生长得一片郁郁葱葱。

那棵树已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现在依然是冬天,窗外西伯利亚的寒流正经过,那树依然在驻守着它的希望吧!就像我几年来四处漂泊历尽悲欢,依然用梦想温暖生命的冷遇。那棵树一直不曾离弃,它就生长在我心底,冬天时,撑起一片灰暗的天空,盛夏里,给我一份生命的清凉。

【刻着名字的树】

在小兴安岭的一座山上,我发现了一片白桦林,高高的直刺蓝天。现在的白桦林越来越少了,我庆幸在这里还能见到这样一群美丽的树。漫步在林中,午后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投了一地斑驳的影子。我忽然发现,每一棵树上都有一些痕迹,极像刻上去的字,只是由于年深日久树的成长而模糊不清。看林老人告诉我,这些树都是当年的知青栽的,知青走后大片的白桦林都死了,只剩下这一片。手抚树干,我的心仿佛飞到了那个苍白而火热的年代。

我可以想象出当年的知青怎样在高高的山密密的林中跋涉着他们的青春,怎样用心在这一座座山上留下他们的痕迹。那该是多么静美的一个情景啊,知青们在栽下的树上小心地刻划着他们的名字,或刻下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或刻下一深深的眷恋,在这片播洒过汗水与梦想的土地上,他们用最美的年华回报着那个时代。小兴安岭无言地铭记了曾经的一切,他们留在这山上的足迹永不磨灭。一群鸟飞过,留下空荡荡的蓝天。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怕与知青们依然在林中流浪的青春猝然相逢。

回想起十年前,那时我在一个镇上的高中寄读,大家都住校,黄昏的时候便去校园后面的一片林中散步,看斜阳挂在树梢,我们会忘却高考,心情无比的轻松平静。有时会与一些女生在林中相遇,打个招呼笑笑间就擦肩而过了。即便是如此短暂的相逢,即便高考如此迫近,一些青春的情感还是不可阻挡地发生了。不知哪一天,我们忽然在一棵树上看见了两个并列的名字,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不知是谁刻上去的。从那以后,树上的名字多了起来,全是“某某和某某好”一类。有时我会偷偷溜进林中,看树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5年前我曾回到那个镇,校园后面已经被夷为平地,当年的树一棵了也寻不见了。那些树已成为那个岁月的见证,永远挺立在我们的心中,还有那些青春的名字、美丽的故事。

那些树总有一天会被伐倒,那些名字也会被岁月所蚀磨。可我相信,那些铭刻在心中的容颜,那些属于青春的故事,将永远清晰如昨,在岁月深深处凝望我们的皓首苍颜,为我们献上记忆的沧桑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