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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书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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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买书,是我十二岁那年的暑假。那年暑假,我跟着堂姐们顶着炎炎夏日去几里外的茶场采茶。烈日下,茶叶晒得发软,并迅速地老去,一天采不了多少茶叶。时间久了,手上起了血泡。老去的茶叶背面,还藏着一种鳞翅类的幼虫,不幸碰到它,刺得手疼痛难忍。但年少的我们,感觉不到什么叫做苦,不知疲倦地从一座山丘采到另一座山丘。一个暑假过去了,人晒成了黑炭,我换得了十一元七毛钱。母亲为了奖励我,把零头一元七毛钱给我做零用钱。

淘书记散文

镇上赶集的日子到了,我攒着这么多钱,兴奋地雀跃在墟场的各类摊前。各式各样的发夹和橡皮筋吸引着女孩子们;水果糖包裹在五颜六色的薄纸膜中,令人馋涎欲滴;背着白色冰棍箱的卖者,穿行在人群中,一声“卖——冰棍——一根五分钱——”,诱惑着像我一样口渴的人们。面对这些,我没舍得花哪怕是一分钱。

走到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店解放书店——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书店。店里大部分的柜面摆放着文具和辅导书,只有东边的角落里,放了数十本文学作品。就是这个角落,吸引着每天放学后的我们,在书柜前流连忘返。书不能随便翻阅,又没钱购买,我们只能隔着玻璃望望诱人的封面解解眼馋。

现在,我攒着一元七毛钱,毫不犹豫地走近柜台,一元七毛钱买不到我心仪已久的书,只能买一本价值适宜的书《呼伦河畔的枪声》,但这已让我欢欣不已了。回到家,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精心读完。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书中的一个情节,年少的主人公在楼上假装睡着了,楼下密谋的汉奸去楼上查看,小主人公呼吸均匀,睫毛一动也不动,竟然骗过了汉奸。这个情节令我佩服之至。

现在我一直在回想,当时,为什么我没有买女孩子们喜欢的发夹橡皮筋之类的东西呢,可一直想不出原因。当时完全凭的直觉,就像孩子满月时的抓阄。这只能说是一种宿命,注定了我今生一定与文字和书本有缘——的确,我成了一个与书本和文字打交道的人。

高中时代,我在犀城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书店——新华书店。书店规模不大,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书脊和封面设计都独具匠心,每一本的内容就是一个个丰富的世界。一本一本地翻阅过去,仿佛飘游在两岸风光旖旎的河流中,那种喜悦与惊叹之情,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那时,无钱购书,书店又没有桌椅,休息日,我跟同学们就蹲着或站在书店里读书。书店的各个角落里,散发着奇异的书香,像一种镇静剂,使得周围静谧祥和,我们沉醉在文字的世界里,忘记了腰酸背疼,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书房,可以坐着读,也可以躺着读。有阳光的日子,打开窗户,放进一窗阳光,尽享负暄之乐。书柜里的书,五花八门,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从书店、地摊、网上淘来的。而且,它们大都便宜。学校对面的小巷里,就有这样的一家书店。店里三间屋子摆满了书,主要用来租书,价格非常便宜,一毛钱一天。店主是一对夫妇,他们从不读书,营业柜前经常围一桌人打牌,非常热闹。隔一段时间,我趁着买菜的机会,进去看看新进的书,再带走几本。他们用书来赚我的钱,而我用微薄的钱买宝贵的书,可谓两厢情愿。像书柜里林语堂、丰子恺、梁实秋、周作人等人的散文集就是在那里淘来的。他们在赚钱的同时陶醉在打牌的趣味中,我在他们宝贵的书中畅游享受,各取所需,彼此开心。

书柜里还有一类很特别的书——命理相学风水之类的书。十几年前,很难在书店里找到。偏偏我是个命理学迷,只要见到这类的书,就要买下来,其中大多是在地摊上买的。陆陆续续地,这类书籍装满了一柜子。这些书读的'很细很精,书大都翻烂了。

这个寒冷的冬天,拥着火炉,静坐书房,常常想起那个推着三轮车卖书的老头。只要是晴朗的日子,他就推着一车的书,早早地等在校门口。五十岁左右的他,个子不高但很魁梧,四方的脸膛上总是洋溢着笑容;他衣着朴素但很整洁,鬓边的白发在众多的人中显得格外耀眼。车里的书非常适合学生阅读,除了一些辅导用书外,还有很多书店里难以见到的文学作品。

面对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他拿起一本本书向大家自豪地介绍,“看这些书,是最新版本的呢”。他的书很便宜,有的打到三折,对那些特别喜欢读书的农村孩子,他还直接赠送过。

他谈张爱玲,谈三毛,也谈命理风水,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车里不断地有新书,他说,他家放了两仓库的书。我每次看到他的三轮车,都有惊喜,然后带回几本书。有时我想要的书,他车里没有,他记下了,下次就会带给我。渐渐的,我的书柜里放满了两层从他那里买来的书。

2008年的冬天,他对我说要回江西老家了。从此,我再也没见到过这个老头。

在这个冬天的夜晚,看看书柜里的书,想起这个卖书的老头,写下上述文字,内心倍觉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