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作文中心 > 散文 > 麻花辫子散文

麻花辫子散文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2.67W 次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飘逸的长发,反正我喜欢,所以我从小就留着长长的头发。

麻花辫子散文

小学的时候,学校规定学生不能披头散发,又偏偏我手拙,总是不能自己把辫子扎得整齐,于是,每天早晨,都是姥姥来帮我梳头发。姥姥最喜欢给我扎麻花辫了,她说,那样又好看,又紧实,不至于放学回来时,我的头发已经乱蓬蓬了。

姥姥手巧,会扎各种辫式。她说给许多女孩子梳过麻花辫子,比如她自己,比如她的妹妹,她的小姑子,她的女儿,还有我,所以手法娴熟得很。有时会给我先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用皮筋扎紧,然后再分成三股发,捏于指间,左一搭,右一搭的,来来回回间,就编出了一条漂亮的马尾辫,再于发梢处扎一条红红的蝴蝶结。顿时,感觉镜子里的我,就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公主呢。大部分的时间,姥姥会给我扎两个麻花辫,那个工序会稍稍复杂一点。姥姥会先梳理好我的头发,然后取来一根毛衣编织的竹签,用签子的尖,在我的头顶,沿着发际线轻轻地划过,头发就都乖乖地分到了两边,只留出一条笔直的缝儿来。姥姥说那条分缝儿必须直溜儿,才能显示出女孩子的规矩。接着姥姥再分别把两边的头发编了起来,有时编得高,两根麻花辫,便在我的耳旁顽皮地晃动着;有时编得低,我又如同旧时读书人家乖巧的小女生,嘻嘻,虽然那根本不符合我的气质。

长大点,我会自己尝试编麻花辫,才觉得根本没有那么简单。我也会对着镜子,用竹签分缝儿,但是分出来的缝儿总是歪歪扭扭,头发也是一边多,一边少;编出来的辫子也是毛毛躁躁,缠来绕去,宛如我家小猫拨拉过的毛线球一样。我常常为此失了耐心,便焦躁地扯下皮筋,使劲摇晃着脑袋,气死我了。

姥姥见了,便会一边笑着说我是个小笨蛋,一边走来,仔细地帮我梳起那一头乱发。于是,在我眼中,扎麻花辫便是一门手艺,是一种技术和艺术。

姥姥自己也扎麻花辫。从我记事起,姥姥就是梳着麻花辫的盘发。我喜欢看姥姥梳辫子,那是一个仪式一般的过程。早晨,姥姥会先做完别的家务,洗漱完毕,吃好早餐,这才开始梳头。她会搬来小椅子,放在有阳光的窗口,或者光线明亮的地方。姥姥扎辫子从来不用皮筋,她说会扯着她的头皮痛。她会把黑色的缝衣线取三股,用手搓扭成一根,用来系扎麻花辫的发梢。

所以,首先姥姥会拆开绑扎发梢的黑色线绳,用梳子把头发梳理顺畅;接着也用竹签在头顶那么轻轻一划,把头发分到两侧;再挨个儿地仔细编了起来,用线绳扎紧;然后,姥姥会把两根辫子都交织在脑后,用线绳扎好,黑色的卡子固定住,这才算梳理完毕。但是,工序并没有结束。姥姥还要用小扫帚把掉落在地上的.发丝轻轻缠绕在一起,用手拽下来,扔进垃圾桶,这才算完成了梳头的任务。

我常常质疑,姥姥梳头的工序太复杂,其实不需要那么麻烦,比如根本不需要每天都拆开来梳理,再重复着编辫子;也不需要分头顶那个缝儿,因为那条缝儿已经清晰得如同黄河改道后留下的印辙,头发都是自然地垂到两边,压根儿就不会乱;既然编好了辫子,又何必需要再费劲地盘起来?是不是担心影响做家务呢?

姥姥告诉我,梳头就如同每日的洗漱、吃饭一样,是例行的生活习惯。人总要保持自己的整洁,给别人清爽的好印象,所以一定不能偷懒;盘发呢,是旧时为人媳妇的规范。姥姥说,自从结婚那天开始,她的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就被盘在脑后,成为一种身份的标签,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一种烙印,至于会不会影响做家务,那肯定是盘起来会方便一些啊。

我见过姥姥年轻时的照片,和她的姊妹们合照的,的确是长长的麻花辫,乌黑黝亮,垂在胸前,很阳光、很朝气的美丽;也见过姥姥和年幼的孩子们的合影,盘起的麻花辫,更显大户人家的少妇风姿。而我记忆中,更多的是姥姥的发丝,随着梳齿,从发丛中脱落,在阳光里飘飘悠悠地轻轻落在地上,飘悠着,飘悠着,漂染着青丝变白发,飘悠着流年匆匆逝。

姥姥曾笑话过亲戚家老太太剪了长发的样子,说好丑好难看,她才不会剪头发呢。可是,十年前一次从公交车跌落摔伤手臂后,由于梳头不便,又不满意别人给她盘起的发髻,姥姥狠了心,剪去了长发。手臂恢复后,姥姥还是会习惯搬好了凳子,准备拆下发髻时,才顿觉,已然没了那长长的头发、那梳理了半辈子的头发、那编来搭去的麻花辫,姥姥便会苦笑着说自己真笨,都忘记了已经剪了头发。

最初剪了短发,姥姥会觉得耳旁的头发扰着她的耳朵和眼睛,便买了黑色的对卡,固定起来;后来,头发越来越少,卡子也没有价值;现在,姥姥很少去拨弄她的头发了。她说,越来越稀稀拉拉的发丝,甚至经不住梳子经过几次了。

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也曾迷恋于麻花辫,为着郑智化的歌里那缠绕童年、缠绕情愫的麻花辫,为着老狼的歌里那盘起待嫁的麻花辫。也曾期盼着可否兑现某个关于麻花辫的美丽的承诺,于是,我也会去好奇地问姥姥,姥爷有没有帮她盘起了长发?就好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着的,大户人家的少爷站在新婚的妻子身后,亲手为妻子梳理长发,看镜中妻子娇羞地抿嘴轻笑。姥姥总是想也不会想,就坚定地回答我:“没有,你姥爷那双抓药分药的手,才不会给人梳头呢,连他老娘的发纂儿,都是我给梳的呢,谁靠他啊?不过,你姥爷说,我扎着麻花辫,比别人都好看。”说着,姥姥会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辫子,好像要摸一摸那发髻间姥爷的气息。

麻花辫子,编着姥姥这一生的情思;麻花辫子,编着姥姥对家族的全情呵护和付出。那双灵巧的手,任凭多少人的发丝在指间穿梭,又穿梭着多少人的成长印迹。

有时,我会让女儿俯在姥姥的腿边,请求姥姥给她的重孙女再编一回麻花辫,无关风行,无关时尚,只关乎我的心、我的情。望着姥姥依然娴熟灵巧的编发的双手,我的眼前,便闪过一个个扎着麻花辫子的身影,每一个都轻抚着小辫,对着镜子,快乐地奔跳着,一转头,却是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