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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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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两天相聚,后备箱里满载着沉重的爱,缓缓离开。鸣了一声喇叭,没有再回首。身后,父亲凝望的眼神早已浑浊。但那份沉甸甸的爱,依然亮如灯塔,照耀着我前进的路……

沉重的爱散文

父爱如山。其实如山一样的父爱,总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次回家是提前打电话高诉父母亲了的。我以为他们又会像往常一样,站在马路边翘首以盼。可是,院墙铁门还是关着的。喇叭声唤来了留守在家的侄儿和小侄女,他们像小鸟一样飞了过来,怯怯的喊了声姑姑。“奶奶呢?”我抱起了小侄女问。她奶声奶气的回答:“奶奶在做饭给姑姑吃。”“爷爷呢?”“爷爷干活去了。”唉!我知道父亲要干的活总是没完没了。还好,哥哥嫂子也回来了,难得他们停下忙碌的脚步。

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活,搂着外孙不停的亲吻。“妈妈,我爸干什么去了?”“你爸爸看天气很好去耕地了。”“唉!什么年纪了!还去耕地?!”“爸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谁也拦不住,这老头一点也不知道享福!”哥哥嫂子也是满脸无奈。我知道,十年前哥哥嫂子就强烈要求父亲卖掉那头老牛,不要再干繁重的农活了。可是父亲板着面孔说:“只要我活一天,就要干一天,谁也别想卖掉我的牛!”就这样哥哥嫂子不再开口了。弟弟准备先斩后奏,卖了牛再说。谁知爸爸竟然要他滚回国外,断绝父子关系。就这样,弟弟也懒得说了。我和老公也不止一次劝说父亲不要再种地,可是父亲说:“如今的粮和油有几样是能放心吃的.?家里的良田荒着,去买打蜡的米,去买地沟的油?!我只要活一天,就要做一天。稻田是做不动了,旱地还可以种一些呀!种一些杂粮喂猪喂鸡,种些油菜花生和芝麻。你们几个孩子吃的油,我能保证就满足了!”于是,这些年父亲进城便是一根扁担挑着米、油、蛋、肉……

我拿了几根香蕉和几样点心,带着儿子去地里找父亲。马路边小商店里很是热闹,留守在家的男人女人和老人聚集一起搓麻将。其中就有一辈子悠哉悠哉,恨不得天天拿麻将泡水喝的姨父,他看起来比父亲年轻了很多。“妈妈,外婆是不是想我想得不得了啦?”儿子突然仰头问我。“怎么呢?”我很好奇。“因为外婆抱着我亲来亲去的!”儿子的回答有点勉强。“你不愿意外婆亲你吗?”“我只想让她亲一下就可以了。”儿子低下头,小声嘟哝。“你可不能这样对外婆说哦!外婆非常想你,非常爱你。如果你不让外婆亲亲,她会很伤心的。”儿子不再说话了,想必他对我说的话是似懂非懂吧。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外婆的爱,对孩子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了。七十岁的老父亲还在为我们辛苦耕种,对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呢?

站在石板桥上,远远的看见那头老牛和老父亲在地里,缓慢而又艰难的行进着。喊了几声,父亲都没有听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父亲说话已经非常吃力了,我不得不大声的说,重复的说。“宝贝,你大声一点喊外公吧!外公老了,妈妈声音小,他听不见。”儿子小手卷成喇叭状,大声的喊了几次,父亲才听到。他放下犁耙,扔掉鞭子,忙不迭的跑过来,脚下绊到土疙瘩差点摔倒。“爸爸,您别再耕地了!”我知道自己的劝说不起作用,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不行啊!要把地整好种油菜了。”“您每年送来的油都没吃完呢,少种些吧!”劝说改成央求。“今年雨水多,花生收成少,只能多种些油菜弥补了。”父亲永远都是这么的执拗。“这块地里是黑豆。黑豆磨豆浆比黄豆好,以后我就多给你们种黑豆。”父亲一边吃着香蕉,一边高兴的对我说。“爸爸,我们买黑豆也花不了几个钱的,您就别太累了。”想到橱柜里生虫了的黄豆,我觉得很愧疚。更愧疚的是,我不忍心告诉父亲,他买来的种子已经多半都是转基因的了……

看着父亲日渐佝偻的身体,所有的记忆都昏暗而模糊,如同躺在溪河床里的石子一样,透过奔腾的溪水,看上去闪烁不定,形状不明。遥远的记忆中,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渐渐在脑海里定格——白雪皑皑的大地,古老沧桑的大树,大树底下站着一家四口,父亲、母亲、哥哥和我。父亲穿着蓝色长袍,系着红色围巾,高大挺拔,像极了电影里面的‘五四青年’。那些年,父亲在教书。再后来,父亲常常被关在大队部写检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岁月里,父亲总是想方设法的给我们一份惊喜。比如,半夜三更他会喊醒熟睡的我们欣赏一只美丽的狐狸。竹林深处有个狐狸洞,狡猾的狐狸屡屡偷鸡,父亲想尽千方百计,终究是逮住它了。亲眼目睹了美丽的狐狸,我觉得自己竟然是喜欢上了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

其实,小时候的我们都是不大喜欢父亲的,他对我们太过严厉。读书,在他的‘强迫下’变得索然无味。那个时候好生羡慕同龄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玩,可以无拘无束的长大。那个时候,我宁愿去放牛,去砍柴,去割草。那个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女孩。这样,我长大后就可以嫁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那个时候,父亲和母亲总是在锅里煮四个红薯,红薯上面蒸一碗白米饭,米饭是哥哥和我的。有时候,我想吃红薯,父亲也会大声呵斥我。想吃,不是因为懂事,而是真的想吃。我甚至对妈妈说过,村里的秀天天吃红薯,她拉大便很光滑,都可以不用擦屁股。有一次,秀端着一碗黄灿灿的苞米渣来我家堂屋吃,馋的我直流口水,偷偷的用白米饭和她换了。结果是吃了几口后,悄悄喂了鸡。那个时候,我才依稀明白每一颗白米饭都蕴藏着父母亲的爱……

父亲最深的痛莫过于妹妹的夭折。妹妹的小名是“星”,那些年父亲常常痛苦的呼唤:“我的星啊!你怎么就抛下我们了……”那些年父亲常常一张一张的数着日历,数着我从学校回家的日子。那一年我得了伤寒,几天几夜高烧不退,父亲守在身边不吃不喝不眨眼。我知道,他把所有的希望和爱都寄托在我的身上。这份爱太过沉重,所以,很多时候我感觉很是辛苦,很是累。

人到中年,我也开始注重了养生,蜂蜜便成了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饮品。父亲年轻时候是养过蜂的,为了我,他又开始重操旧业。他说,真正的蜂蜜天冷是会结晶的。因为里面有花粉,有蜂胶,有蜂王浆。而我在超市买的蜂蜜太过清亮,从不结晶,味道也不纯正。所以他有生之年,还要保证我们吃到放心的蜂蜜。姨父也养了不少蜂,可是他卖掉蜜的钱便都悉数奉献给了麻将馆。

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他在开始着急孙子的婚事。他说,遗传基因很重要,家庭传统很重要。要选个知书达理的人家,要挑个聪明伶俐的孙媳妇。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他在和母亲商讨身后事。二娘五十多岁便请人打造棺木,母亲也不止一次提过此事,都被我们挡回去了。从小我就害怕堂屋里搁置着的棺木,看起来阴森森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干嘛要早早的打造棺木放在家里?如今人到中年,我更是害怕。车,越行越远,绵绵群山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我满载着沉重的爱,再一次从父母亲的凝望中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