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抒情散文

一场春雪，被明媚的阳光一照，悄无声息地消融了，汇聚成一条条清澈的溪流。一阵风拂过，溪边的草转绿了，油油地招摇着。那岸堤上的垂柳，剪出纤细的模样，楚楚可怜地低垂着眉眼。

河对岸那一排野桃树，是黎明时换的新装吧？一声响雷，就吓得花枝乱颤，那些粉红的花瓣随风飞舞。山野瞬间温暖起来。

雷雨震动了地气。棉袄早穿不住了。春气一动，父亲便坐不住了。整天在屋檐下摆弄着农具，它们被打磨一新，像整装待发的士兵，站在父亲面前。父亲搓搓手，揉揉老茧，要去家对面的山上开荒。这是父亲去年冬天就计划好了的事。

母亲爬上了木梯，屋檐下挂满了她储藏的种子，南瓜、黄瓜、豇豆……她取下一样，扶着木梯的父亲就腾出手接住一样。僵硬了一个冬天的表情在他们的脸上苏醒，那些孩子一般的种子在他们的手中传递。父母一年的农事预告开始。

播种，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是盛大的农事。父亲说，得和雨水抢季节，早春的雨水肥，滋润种子。夜里，母亲在灯下把种子分类，和父亲讨论每一样种子的收成。灯光温暖着他们絮絮叨叨的交谈和舒心的笑声。这一夜，他们都睡得分外踏实。

早晨，父亲扛着锄头和铁锹，母亲挑着粪土，粪土上面搁着一包包种子。沿着河堤，跨过一座老桥。路边的菜地里，白菜正在拔节、抽薹。这些菜地都是父亲去年开荒挖出来的，每开一块荒地，母亲就在周围插上一排竹篱笆。

父亲是开荒的老手。过去缺少土地的时候开荒，现在家家都把土地荒掉的时候，他还在开荒。母亲说，父亲一生就喜欢在荒野和草丛中挖掘和寻觅。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我家临近马路的田地都被征用掉了，用于盖工厂和商品房，有些房子盖了一半就闲置在那里，年复一年，那些田地长满了茂盛的蒿草。

春天的'土壤蓄了一冬的雨和雪，很酥松。父亲选了一块向阳的山坡，把乱石一块块搬走，然后开始铲除那些杂草、松土。母亲在父亲挥动着草锄，将土敲碎，除去草根，整理出有规则的形状。

土地开垦出来了。父亲坐在地埂上，悠闲地抽着黄烟，眯着眼睛像打量自己孩子一样打量着刚开挖出来的土地，烟雾在他的头顶升腾、飘扬。初春的风还有些寒意，但阳光很温暖，山坡上开着一些零星的小黄花，杨树上长出了毛绒绒的白杨絮。远处的田野有农人在赶着牛翻耕长满紫云英的土地。母亲仍在地里忙碌，将干牛粪和枯草堆在地头焚烧，然后再将土肥和焚烧出来的火粪撒到地里，生地就成了熟地。母亲说，熟地好播种、结果。

阳光下，父亲躬着身子在前，母亲弯着腰在后。父亲用锄头轻轻一啄，在酥松的土壤中留下一个小窝，母亲轻轻把种子播下去，父亲再用薄薄的土盖上。父母播种着希望。种子自母亲手始，由父亲手终，播种之间，是相濡以沫和天长地久的味道。

一场稠密的春雨过后，母亲用手指轻轻地把土壤挖开，慢慢托出一棵嫩芽，雨后的阳光照在种子的新芽上，晶莹、亮丽，伸展的芽片像一对对翅膀，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