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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太娘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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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到新化桑梓镇看华山石林,返程时,去了附近太娘(方言,母亲的姐姐)家。

又到太娘家散文

穿过车行如飞的省道,马路对面一条没有硬化的小道伸向村庄。儿子和外甥好奇得很,看见一只鹅就去追,捡了竹棍和木棒,便当宝剑对舞起来,在他们眼里,农村的一切物事都那么新鲜。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村里,他们的妈妈也曾留下过类似的欢乐时光。

原先和我们一块玩耍的李菊花他们一家搬走好些年了,那栋陈旧的三扇砖房在风日里黯淡下来。屋的后面,曾有几间平房,住的是她爷爷,如今,房子的顶都没了,剩了断砖残柱,在热闹的春光里佝偻着背。沿小路继续向上,左边的竹林风韵似比从前更盛,在春风里摇摆一身的新绿。年少时,在这片竹林上的土坪里,我和妹妹曾在晚风里谈笑追逐,学吹笛子却怎么也学不会,和表哥他们院子里的玩伴们捉迷藏,把欢乐撒满每个星星点灯的夏夜。

小路右边叉路向上,曾经有一株桃树站在那,每到春天就红艳艳的扬着脸。当年我们感兴趣的,可不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而是盛夏里那缀满枝头的青皮毛桃。记得有一年,毛桃还没熟,我和妹妹趁了大中午去打桃,一个笨拙地挥着竿子,另一个在树下的田埂边捡,结果被从外面回来的主人撞了个满怀,被骂狗血淋头,桃子散落一地。而现在,那骂我们的老人早过世了,儿女们也都搬出去住了,老房子同样败落下来,桃树身影早不见了,另一株不知名的树发了些新枝出来,像“相见不相识”的儿童讪生生地张望着我们的到来。

再往前去,就是太娘家了。和十多年前差不多的是,这栋砖房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鸡群悠闲,土狗急吠,前坪角落的柚子树,仍瘦高地守护在那。太娘去地里了,屋里只有三哥哥和他两个崽,四个小家伙不到五分钟就打成一片,好比孙猴子到了花果山,一如当年的我们。

那时候,父亲每年暑假都会把我们“下放”到桑梓来参加劳动改造。先前一两次,我们还累得直叫,到后来,就变成巴望了。那时,要搞“双抢”,我们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指哪打哪。到田里去刈稻,稻束割得参差不齐,有时镰刀还会伤着手;踩不动打谷机就帮着递稻束,也常常手忙脚乱递不赢;还曾学着歪歪扭扭地插过禾苗,我被小腿上三条蚂蝗子吓得满田埂乱蹿,尖叫声传出一两里路,那鲜血直流的样子,吓得我再也不敢下田去。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两个表哥是我们佩服的对象,他们会在夏天的夜晚打着手电捉蛤蟆,一般不会空手回来;下雨时,他们会拿竹罐去田拢堵田鱼,个大的有巴掌大,青黑的脊背,叫“老巧”(方言),个小的叫“新考子”(方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表哥还是个吊黄鳝的高手,有时一条就有斤把重,壮得像黄蛇,他怂恿妹妹去捉,结果黄鳝咬人,妹妹哭了个稀里哗拉的。

太爷是个天天埋头干活的“老黄牛”,很少说笑,但有时他会慢悠悠地到土蜂箱里摇出些新鲜蜂蜜给我们喝,那个香甜味儿,时隔多年还袅袅在口。那时搞双抢人手少,得请人帮忙,开饭时,我们这些小鬼只要稍微下箸慢一点,田鱼便只剩辣子了。到后来,我总结出经验,一是吃饭绝对不能太慢,多吃饭才有多夹菜的机会,二是端了碗,先不去盛饭,盯准菜碗,夹一块算一块,先下手为强!那样的饥饿感与抢食场面,以后是再也没有过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忍俊不禁。

有人说,童年的记忆会影响人的一辈子。我想,确实是的,这得感谢父亲,感谢太娘一家人,不然,我和妹妹要少了多少带着泥土味的'鲜活记忆呀。在流水一样的时光里,当年的“喽罗兵”们一个个像椿树水桐树一般长高长壮了,我和妹妹也到了桃花一样烂漫的年纪,去太娘家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少起来。从前能在她那住个两三周,到后来一般要太娘太爷过生日或是正月拜年时,才来看看。拖儿带女的日子,各忙各的事,那些洒落在村庄里的足迹和那野花野草一般天真的梦想,已渐渐地被时光之河湮没了。

就在往事历历奔涌而来间,太娘从地里回来了,她左手一把蒜,右手几个大萝卜,咧着缺了牙的嘴,喊着我们:“满崽,你们来了呀!正好煮萝卜呷,甜瘾了的!”“满崽”这个称呼,自外婆过世后,便只有太娘这么叫了,我心里登时暖洋洋的。太娘忙着从厨房钩子上取腊肉下来,和三哥哥丁丁当当忙开,一会功夫,几个菜就端上了桌:白辣子煮塘鱼、煎鸡蛋、新鲜榨菜炒腊肉……味道还是那么香,我们像回到了从前的场景,四个小鬼争起来抢菜,仿佛昨天的时光在重新上演。

热气腾腾里,我的心里潮潮的,不知为什么,每次到了太娘家,总有一种格外踏实、格外放松的感觉,虽然比起其它亲戚来,她家的居住条件要差得多。也许,是过去的经历已然在心里沉淀、生长出了一种日久愈淳的温馨情愫,抑或是淳朴的老太娘永远把我们当孩子的缘故吧。我很矛盾:一面盼望太娘家能与时俱进,条件比从前更优越,希望他们也起新屋,一面又希冀,这屋子包括那后面的牛栏,羊圈,猪屋,还有楼上的蜂箱,都要保持旧时的模样才好,这样每次来这,我们便能找得到昨天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