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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秦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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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齐助楚攻秦章

卷四·秦策二

齐阻力楚攻秦,取曲沃。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懽,子为寡人虑之,奈何?”张仪曰:“王其为臣约车并币,臣请试之。”

张仪南见楚王曰:“弊邑之王所(说甚)[甚说]者无大大王;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无(先)[大]齐王,唯仪之[所]甚憎者亦无大齐王。今齐王之罪,其于弊邑之王臣厚,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懽,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宣言之于朝廷,曰:“不谷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闻见者毕贺,陈轸后见,独不贺。楚王曰:“不谷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王曰:“何也?”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后]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后责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必至矣。”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无言,以待吾事。”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又重绝之。

张仪反,秦使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楚因使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至,称病不朝。楚王曰:“张子以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齐王。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仪曰:“仪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陈轸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而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而取偿于齐也。楚国不尚全(事)[乎]?王今已绝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固)[国]必大伤。”

楚王不听,遂举兵伐秦。秦与齐合,韩氏从之。楚兵大败于杜陵。

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仅以救亡者,计失于陈轸,过听于张仪。[计听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过,能有国寡也。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二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章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曰:“王不如以地东解于齐,西讲于秦。”

楚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寡人与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亲国事也,故子弃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以其余为寡人乎?”陈轸曰:“王独不闻[夫]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不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王不闻管与之说乎?有两虎诤人而斗者,(管)[卞]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也。今两虎诤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齐、楚今战,战必败。败,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

(计听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也。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三 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章

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李雠谓公孙衍曰:“不如召甘茂于魏,召公孙显于韩,起樗里子于国。三人者,皆张仪之雠也,公用之,则诸侯必见张仪无秦矣!”

四 义渠君之魏章

义渠君之魏,公孙衍谓义渠君曰:“道远,臣不得复(过)[遇]矣,请谒事情。”义渠君曰:“愿闻之。”对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中国为有事于秦,则秦且轻使重币,使事君之国也。”义渠君曰:“谨闻令。”

居无几何,恶果伐秦。陈轸谓秦王曰:“义渠君者,蛮夷之贤君,王不如赂之以抚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绣千匹,好女百人,遗义渠君。义渠君致群臣而谋曰:“此乃公孙衍之所谓也。”因起兵袭秦,大败秦人于李帛之下。

五 医扁鹊见秦武王章

医扁妾见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鹊请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将使耳不聪,目不明。”君以告扁鹊。扁鹊怒而投其石[,曰]:“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知秦国之政也,则君一举而亡国矣。”

六 秦武王谓甘茂章

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

甘茂至魏,谓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

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限,行千里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为多张仪而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朋]之愿也。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者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踰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

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